王琪站在临近一处二层小楼上看着这边,掏出帕子掩了掩鼻子,眼角透露出一丝嫌弃。
他沉声道:“可都安排好了?”
手下立即点头哈腰道:“王总管你放心,一切安排就绪。”
“嗯。”王琪满意地颔首,自言自语道,“那就等着吧。”
李大牛是排在第一个的,他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当下急切的举起手中的破碗。
负责舀粥的衙役持着汤勺在木桶中搅了搅,在李大牛渴盼的目光中,狠准地连汤带水地倒在李大牛的碗中。
“好了,让开,下一位。”
李大牛动了动身子,迫不及待的举着碗就要往嘴边倒,甚至顾不得烫。
然而很快他的动作顿住了,视线下碗中粥水清浅得可照人,不见几粒米,甚至只浅得只够半碗。
他的手颤了颤:“大人,这粥是不是太稀太少了,怎么吃得饱啊!”
旁边持刀的衙役立即推了他一把,呵斥道:“废什么话,知道像你一样的灾民有多少吗?若是让每个人都吃饱了,要废多少粮食,一座粮山也不够。有的吃就不错了,不吃就滚到一边去,别碍着别人。”
李大牛踉跄地退出队伍,即使如此也牢牢抓住手中的碗。他的眼珠子红了,有愤懑忧愁,但还是低头先将粥水一饮而尽。
粥水入腹,胃里一阵抽搐,他更饿了。
李大牛默默抹了下眼泪,有气无力地拖着脚步到一旁蹲下,视线还是眼巴巴地盯着粥桶。
排在后面的是一个颤颤巍巍地老头,他心凉地看着碗中可以照得清人影的粥水,蹒跚地走到了一边,珍惜地小口小口喝着。
有灾民抱着孩子,却只有一个碗,不得不跪下求衙役多打一勺,却被对方穷凶恶煞地赶出去,还抽打了一顿。
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大人和孩子,队伍麻木地看着,目光中看不到丝毫神采。
偏在这时候,衙役们拿来了自己的早餐,盒子一掀开,里面竟然有蔬菜鸭肉,还有一碗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
他们大咧咧地停下施粥,围坐在一桌大快朵颐,看着吃着满嘴流油的衙役,等着的灾民们视线都变得绿油油的,渴望垂涎地盯着他们。
“娘,小石头饿,小石头也想吃肉。”一个病恹恹的小娃娃缩在母亲的怀里,咬着手指头流着口水道,小鼻子还使劲吸了吸。
做母亲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一滴滴打在孩子的脸上,想到在洪水中失去了音讯的家人,她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悲伤是会传染的,一边是稀得可以数米粒的粥水,一边是大鱼大肉,再想到失去的家园,渺茫的前路,一个个目露悲怆。
“皇帝不是拨了粮食赈灾吗?为什么还是吃不饱,粮食都去哪里了?”有人低声抱怨道。
“你们听说了吗?都说水灾是皇帝引来的,因为他包庇纵容自己的小舅子通敌卖国,还害死了林将军,招来了天谴。”不知是谁满怀怨恨地道,“他们作孽,灾厄却让我们承担了,我全家死得只剩我一人,全都是被皇帝害的。”
这等怨愤之言,让周围人本能地挪动身子离对方远一点。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前方大快朵颐的衙役,按着自己饿得发疼的肚子,他们心里不免生出恨意:都是皇帝的错,他招来天谴害死这么多人,还不让他们吃饱,这世道太不公平了。
终于等到衙役们吃饱喝足了,重新开始发放粥食。
妇人抱着孩子,看着稀薄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小心翼翼地哀求:“大人,给孩子一口吃的吧,求你多赏一勺吧。”
“没有没有,想要就拿碗自己排队来领,懂不懂规矩啊!”打饭的衙役不耐烦地推了人一把。
‘啊’,妇人手脚无力,这一推顿时踉跄地扑倒在地,手中的碗也打翻了。
“娘,饿。”小石头乏力地眨眨眼,突然爬起低头对着地上的几粒白米舔去。
“小石头。”妇人悲哀地叫了一声,企图抱起孩子。
“欺人太甚。”队伍中有人挺身而出,对着衙役指责道,“你们也太过份了吧,多给一勺怎么了?看熬的粥都是什么东西,一口干的没有,是想把我们都饿死吗?”
周围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找死是吧!”衙役鞭子威胁地挥了挥。
那人凄凉地呸了一口:“你们家皇家老爷招来的灾,凭什么让我们替他受着?告诉你,老子家里死得只剩我一个人了,早就不想活了。与其窝囊地活着,老子跟你拼了。”
他振臂高呼:“谁不让我们活着,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大家一起上,把粮食抢回来,那都是我们的。”
人群里不知谁在应和,声音越来越动,每个灾民的心躁动起来,视线看向堆在一旁的粮袋,饥渴焦灼。
饿得受不了了,他们想要粮食,想吃饱肚子。
萧沫等赶到的时候,施粥的场地乱成了一团,灾民们像是失去了理智拖着虚弱的身躯冲击衙役,对着粮抢拿拖曳。
那些盛着粥水的木桶早已被推倒在地,渗入了肮脏的地面,却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