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宁桉微微点点头,「你能在这待多久?」
「五日。」江晏青回答。
他抬起眼,细细地打量宁桉眉眼。一段时间不见,这人面色好像也没好到哪去,还是一副犹带病容的样子。
一双眼睛里却不似以前郡主府中那般轻快着懒洋洋的,漆黑眼眸里酝酿着些晦涩情绪。
后殿里没有燃香,江晏青心底莫名一涩,下一刻,他鼻尖一动,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有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从宁桉手腕处传来。
「你的手——」
江晏青下意识发问,宁桉一愣,抬起胳膊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弄到的,她胳膊处布料微微黏腻,显出被浸湿的暗红色。
袖口一撩开,手腕处猩红的伤口露了出来,还有潺潺的鲜血小蛇一样爬下。
江晏青神色一变,下意识就往身上掏药。可他今日为了混进来,一身轻飘飘的裙裾,根本没地方装药。
「等等!」
眼看着江晏青拔脚就往窗口去跑,宁桉哭笑不得,一把拽住他,「这不是我的血。」
「?」
江晏青愣了一下,转过身低头仔细打量,他伤口见得不少,眼下冷静下来,自然也认出了那红色的液体不是人血,更像是牲畜的。
宁桉轻轻一抠伤口边缘,很快,一整块细长的血痂就被她抠下来,露出光滑的皮肤。
「这是我让人特意做的假皮,底下放了血包,一咬就破,」
宁桉解释道,「从见识到那个寒蝉散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光靠血迹就能千里之外夺人性命的蛊啊毒啊。」
她才没那么傻,既然名字都是假的了,血干脆也来假的,那圣光教有本事验dna啊。
江晏青长松一口气,精细描画过的眉眼松缓下来。
宁桉退后两步,仔细打量他,啧啧称奇。
她算是明白这人小时候怎么逃过越国追杀,前久又在景到处探查的情况下逃出生天了,瞧人家这伪装能力,实在是强。
江晏青虽然年少,但身高就摆在那,一般舞女可长不到他那么高。
宁桉仔细回想,殿内骤亮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鼓上起舞了,此后,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设计,恰到好处地掩盖住这处缺陷。
再加上江晏青特意打扮一番,妆容让他本就雌雄莫辨的面容更显柔和,面纱又恰到好处地遮盖住脖颈。眉眼间艳丽勾魂,将人视线牢牢死锁,哪里该露,哪里不该露,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若不是凑近了,宁桉都没反应过来。
「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之前在郡主府装得有多敷衍了。」宁桉笑笑,眉眼盈盈处地调侃。
江晏青又不说话了,他微微发愣,似乎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说好不见了,一听到这人的消息,又千里迢迢东躲西藏地跑回来。
匡匡——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宁桉一打眼,看见殿外透出个青衣人影来。
她抿起唇,侧眼看向江晏青,「你来得正好,城外余家寨是圣光教的大本营,村侧靠山有个地窖,我需要你去找一本账本,应该记录着圣光教和官员的往来。」
江晏青一愣,「你不怕我毁了那东西?」
宁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忽地一笑,「你若是做得出了,就不会特意来见我了。」
江晏青:「…………」
「嗯,」他点点头答应下来,有点狐疑地发问,「账本这种东西,你确定圣光教会放在寨子里?」
「本来不太确定的,可今日我去了那地窖一趟,又有八分把握了,」宁桉神色莫名,「来之前我与那教主暗中过了几招,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宁桉笑了笑,眉眼冰冷,「不做就不做,做了若是事情败露,也要把别人拉下水。」
她不好过,别人也不要好过。
那教主把写满□□血字的绢布留在那,他一开始就不准备放过这些□□,又为什么会放过和他有来往的官员。
因此,如果她是教主,一定会记录账本,并且把账本放在一个隐晦但绝不隐蔽的地方,保证一个都别想逃。
江晏青眼底多了几分笑意,他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从后殿窗外翻出去,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宁桉看着人走远,才上前把殿门打开,看向面前官员。
那青衣官员名杜景珩,进士出身,本是翰林院的一九品小官,放在京城里水花都溅不起来。可他是实打实的天子直臣,被隆狩帝一手提拔起来,磨砺后就会外放做官。
此次,宁桉先行,杜景珩则作为明面上的靶子,一路上遭到无数次暗杀,紧赶慢赶才赶到这。
「郡主,这是吕长梁等人写明的赈灾报告。」
杜景珩将手上折子递给宁桉,来到北砚郡之后,他的任务就只剩两个,一个监督制衡,一个辅助学习。
杜景珩眼神很亮,颇为钦佩地看着宁桉。
京城里风波跌宕,本不关他们翰林院多少事,可几位老翰林从宫里回来后,对朗月郡主交口称赞,耳濡目染之下,杜景珩也对其颇有好感。
他笑笑,又取出一本折子递给宁桉,「这是下官派人查的北砚一郡的往来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