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桉扫了眼紧闭的大门,屋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地哭声,哭得那么用力,像是要把过去一切都埋葬在泪水里。
她转头看向元叶生,「你希望我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于理,赵家成为皇商并不是一件全然的坏事,借助皇家的力量,他们能很快地从这次的波折中缓过来,更进一步。」
「赵家家主不蠢,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更何况,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和皇家,可是还有一层姻亲关系在呢。」
宁桉笑了笑,「于情,你真的想听我说么?」
元叶生抱着头,死死地蹲在地上,一句话不说。
「起初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吃力不讨好,诱导白盈柳做出这么多损人不利己的事。」
「后来我才明白了,」宁桉语调不明。
「你只是想让她变成和你一样的结局。」
是啊,元叶生头埋在膝盖里,苦笑一声,为什么,他也在想为什么,为什么白盈柳就能拥有一切?
第一次见到白盈柳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是她,如果他是赵家的养子,他会怎么样?
他们同样不是留着嫡亲血脉的孩子,为什么白盈柳就可以幸免于难?!
为什么是她!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帮她?」元叶生低声呢喃,「你不是不愿多管闲事吗?」
「你认为我在帮她吗?」宁桉耸耸肩,「或许吧,我只是不愿意牵扯到别人的人生里去。」
「人活着太累了,活好自己的就行。」
「至于赵家?」宁桉走向元叶生,把手里一模一样的户契递到他手里,「亲情就是这样,有时候莫名其妙混杂着一些东西,就连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
「赵家做决定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
「或许是为了感情?或许是为了利益?」
「我只知道,」宁桉叹息一声,「身边人第一次向我介绍白盈柳的时候,说她颇有善名。」
「京城外,有她建的慈济堂,灾年的时候,也有她施的粥……我先去派人打听过,威远候府出事的时候,有百姓偷偷在家里,祝她平安无事。」
「哪怕她花的是赵家的银子,赵家亦不可否认,慈善之事,甚至是后面的书会,都是因她而始。」
「白盈柳或许做错了一些事,可要不要原谅她,那是赵家的事。」
宁桉抬脚往府外走,今日出门这一趟,她得到了赵家给出的令人咋舌的股权。
哪怕是在赵家成为官商之后,她也能靠着这些股权,得到源源不断的银子。
论到底,她才是赢家。
坐上马车,宁桉遥遥地开口,「京城百姓是局外人,我也是局外人。」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罪不至此。」
罪不至此。
元叶生蹲在地上,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府外,马夫一挥鞭子,骏马哒哒地向前趋去,宁桉从车窗往后看,威远侯府内的哭泣与哀嚎声离她越来越远。
只依稀看见,某一瞬间,火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走水了!快来人啊!走水了!」
「快!水呢!快救火啊!」
街边有人惊恐出声,护卫着京城的兵马司纵马而过,泼水灭火。
侯府后巷里,有人掩面而泣,捂着户契离开了这里。
第39章 惊变 (一)
小路孤鸿远, 岭北月如钩。
天色暗淡下来,出城的人陆陆续续少了,江晏青带着幕篱遮住身形,混迹在人群之中。
通往燕郊寺的小路人烟稀少, 也不知道他走的是什么身法, 暗中跟着的人眼前一晃, 再一抬头,就不见了人影。
江晏青停在寺外青墙, 侧身回头看, 眉间忽然一蹙,转头翻进了墙。
墙内是一间小院,空空荡荡, 院内一棵梧桐树,早在寒风里掉尽的叶子, 落在紧闭着的木门前 。
这是燕郊寺的禁地, 倒也不是为了什么离奇的原因,只因这是国师入宫前修行的地方, 往来的僧人香客敬畏他,就锁了门闭了院, 不来打扰。
谁也不知道, 里面住了个人。
「阿娘……」
江晏青推开门, 取下幕篱,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 下一刻,青瓷杯擦着他的脸掠过, 啪一声,碎成一地碎片。
「之前怎么说的, 不要这么叫我!」
屋内,满身黑衣的女人神色冰冷,发间簪着的一朵白花寒凉如霜。
江晏青顿了一下,改口,「月娘。」
女人这才满意,走到桌边坐下,取下罩子,露出一桌犹带热气的饭菜来。
「坐吧,」她笑着开口,亲手给江晏青盛了碗饭,递到他面前,「晏青,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江晏青摇摇头,「王怀被下了寒蝉散,说不出来,眼下正被关在暗牢里,我进去看过,人还活着。」
「噤若寒蝉……」
被称做月娘的女人凝神片刻,半晌轻笑一声,她未着粉黛,眼角隐隐约约有了细纹,可眉眼却极其漂亮,一顾一盼间依稀可见少时的风情。
「可真是熟悉的手段,只是……寒蝉散的解药要用到寒露菇,这东西只长在越国,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