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男人和他对视一眼,忙不迭地点头。
余地这才放下戒心,他上下打量两眼木安,一扬头,「我余家寨不养闲人,你不是识字吗,七天后我们会去城里,这七天,你给我好好地教教寨子里的小崽子们!」
「真的?!」
少年大喜过望,一溜烟窜起来,笑呵呵地开口,「多谢哥!哥放心!我会一个字,保准就教一个字!」
余地扫他两眼,喊了个人给木安收拾间屋子出来,又通知寨子里的其他人,就这么走了。
少年满脸雀跃地蹲在屋头,摸摸这摸摸那的,半晌往只垫了层草的榻子上一躺,瞇着眼睡着了。
暗地里来监视的婆娘偷偷打量他两眼,只见那少年睡着也不安分,眉心微皱,一双手这抓抓那挠挠,活像是睡不习惯这破草垫子一样。
哼!
那婆娘冷哼一声,转身回了余地,「三当家的,我看那小子,娇生惯养的,还给他房间做什么,他家不是有钱么,不如给他捆起来,好好敲诈一笔。」
余地侧眼看她,眼神凶恶,「闭嘴,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圣光教以天下百姓为善,眼下外面那么多信徒,正是关键时期,还能为贪这几笔银子失了人心不成!」
妇人瘪瘪嘴,不发一言,满脸愤懑地走开了。
余地反倒放下了心,遥遥望一眼那破屋子,转身回了寨子前。
那些当官的娇贵得要命,自喻是天子门生,哪里会穿这种破衣服,还满脸脏污地示人?
更何况,若真是朝廷派来的探子,为了伪装,会连破席子都睡不得?
余地心下一想,怕是真是个倒霉蛋。养在寨子里也好,先让他教教书,等哪日没钱了,就宰了他换银子。
***
另一头,破屋内一片死寂,半晌,木安,又或者说是伪装成落魄少爷的宁桉,悄无声息地睁开眼。
这屋子里空空荡荡,躺在草席上向外看,监督她的人也不见了身影。
「这寨子果然有问题……」
宁桉默默地爬起身,缩在死角里往外仔细打量,入目是数十座矮小的木屋,房前屋后都开垦出了一小片土地,种些瓜果豆角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菜,时下长得绿油油的,角落里,散养着几只走地鸡。
无论从哪看,都很正常,就是普通的寨子。
可宁桉心知肚明,这寨子,极有可能是平康坊爆炸背后的真凶,至少,他们知道些实情。
三日前,京城里巡抚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眼下正好行至半途。可谁人知道,那马车里的巡抚,不过就是个幌子,真正的巡抚早就带着东西,窜到了北砚郡内。
真到了这地方,宁桉才知道,宫里得到的密报,那都是往便宜了说。
她在北砚下面的小县城里住一日,遇到的明里暗里信奉圣光教的人数不胜数。
宁桉查探了一下消息,发现那些百姓其实大多不知道圣光教是干嘛,他们最初愿意接受这个教派,其实就是一句话,财帛动人心。
试想,若你是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清贫百姓,突然有人给了你一点粮食,还不用你做什么,只需要念叨两声,听他们讲些故事就行。
谁会不信?
特别是为了防止官老爷剿了这个教派,让他们没粮食领。当地的百姓都贼机灵,不管是谁,只要看上去像是个官老爷的,问起来,都说是没听过这个教。
先前的郡守也是因为这个,才疏忽大意。
好在宁桉早做了准备。
百家报也不是白办的,大事可能有些难度,那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顶着货郎皮走街窜巷的读报员会不知道。
因此,宁桉不仅得到了一份巨细无比的情报,还觉察到了余家寨的异样,于是,乔装打扮一番,混了进来。
果不其然,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妇孺老少,宁桉心想,哪个好人家的寨子,对外来人戒心重成这样的?
要不是她早有准备,估摸着就栽了。
把寨子里大概的地形记在心底,宁桉什么也没做,重新回到草席上,侧着身子睡了过去。
***
第二日,天色一亮,破屋的大门就被人毫不客气地砸响。
「起来,起来!想要去郡城里,就快点起来干活!」
中年妇人布裙木钗,面色不善地推开门走进来。宁桉坐在床上,眨眨眼,露出一副困顿难受的表情来。
「这么早啊……」
「早?!」妇人面色更加不虞,指指冒出山头的红日厉声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早,要不是看在你会两个字愿意教娃子读书的份上,早把你撵出去了!」
「还不快点!」
「哎,哎!」宁桉露出一抹谄媚地笑,一溜烟爬起来抹两把脸,特意用抓得通红的手腕扯着大娘衣角,「大嫂子,您行行好,我这就过去,可别撵我走啊!」
他露出抹天真的笑意来,「我还指望着大哥们捎我一程进城呢。」
「哼!」
妇人睨他一眼,抱好怀里的簸箕,走前头带路,两人一路穿过大半个寨子,到了一间稍微齐整点的屋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