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袋零嘴闻着便很香甜, 头面是送来让她到时候在孟府设宴时戴的。
崔幼柠看着头面上衔珠含玉的金凤,已然猜到宁云简是想给她撑场子, 让届时参宴的高门贵妇和贵女们知晓, 他远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看重她。
如此,便再无人敢在背后议论她什么。
她忽地记起一事, 当即问前来送信的祁衔清:“陛下不是说今日亲自来孟府送聘礼么?既是要来,为何不自己将东西给我, 还让你多跑一趟?”
祁衔清暗道他自己其实也很想这么问, 嘴上却只敢答:“属下不知。”
崔幼柠笑得眉眼弯弯, 放他回宫去了。
近午膳时, 浩浩荡荡的天子御驾在孟府门前停下,后面跟着两长列抬聘礼的内监。
因阵仗实在太大,附近的人家纷纷出来远远地围作一团看热闹。
门房的人眼见皇帝亲至府上, 立时派人冲进主院禀报孟国公夫妇,其余的人则跪在府门外恭迎国君。
虽隔了半条街, 但百姓们今日已是离皇帝最近的一次了,饶是先前再如何听闻当朝天子貌若谪仙、容色无双, 却仍在帝王自马车下来的那一瞬间齐齐发出了吸气声。
这也还罢了,后头瞧见那首领太监拿着聘礼单子高声唱喏, 一抬抬聘礼随之扛入孟国公府,细细数过,竟有足足二百一十八担,金器玉器瓷器、香茗字画、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应有尽有,且听名字便知样样都是珍品。
昨日孟府便已放出消息说国公府和崔府两家的女儿在十八年前抱错了。百姓不由感叹这孟姑娘的命果真极好,先前在崔家就是被捧在掌心里娇养的嫡幺女,如今崔府败落,却又寻到了门第更高、正得圣心的亲生父母家,还得了陛下倾心,被封为正宫皇后。
孟国公夫妇听得门房来报,大惊之下急步往府门来,一踏出门槛便欲跪拜国君,可还没等膝盖弯下去,就已被内监眼疾手快地扶住。
两夫妻顿时一愣,抬眼看去,见帝王一袭绛色锦袍,衣上未绣龙纹,而是云鹤松竹,疏朗俊秀的眉眼中含了几分谦逊尊敬,竟如寻常人家来提亲的儿郎一般。
孟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绪复杂地请皇帝入府,命下人奉茶。
因未来女婿是当朝天子,孟国公夫妇纵然再如何疼爱女儿,也不能说那些诸如要皇帝好生待女儿,莫让她受委屈之类的话。
但见今日皇帝屈尊亲自到府上来送聘,可见确实是极心悦女儿的,孟国公夫妇脸上的笑意不由真切了许多,命下人备好席面,请天子在府上用午膳。
这顿饭崔幼柠吃得极累。她的父母兄长三人席间恭恭敬敬、神色肃然,仿佛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宣政殿与天子商讨国事。
宁云简每每给她夹菜时,父亲母亲都看着她欲言又止,兄长亦下意识投来目光。崔幼柠知晓,他们是在犹豫要不要提醒她起身谢恩。
她有些无奈,自己若真站起来对宁云简恭顺地说“臣女多谢陛下”,只怕宁云简当场脸色就会变得铁青。
用过午膳,孟国公夫妇和孟怀辞陪皇帝闲谈片刻后,皇帝便提出要与崔幼柠单独说会儿话。
三人同时沉默一瞬,恭声告退。
父母兄长走后,崔幼柠终于长舒一口气,埋怨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宁云简:“下回莫要在他们面前给我夹菜了。”
宁云简弯唇而笑,在她身前一步远处站定,垂眸低声问:“昨晚睡得可好?”
他的嗓音温柔缱绻,崔幼柠听得耳朵都痒了,将脸别过一侧:“尚可。”
“不是说想朕?”宁云简的声音低哑了几分,“朕此刻就在你面前,为何不肯看朕?”
崔幼柠俏脸绯红:“这是在国公府,我的母家。”
“朕知晓。”宁云简捏住她一根白嫩纤指,用指腹抚摸摩挲,缓缓道,“所以朕没有抱你吻你。”
崔幼柠红着脸抽回手:“你快回去批折子罢,莫误了国事。”
“阿柠这就要赶朕走?”宁云简薄唇下抿,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她的细腰,“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
崔幼柠讷讷道:“我怕父母兄长多想,不敢跟你单独待在一起超过一盏茶时间,你还是快些走罢。”
“一盏茶?”宁云简静了几息,幽幽发问,“这点时间够朕对你做什么?”
“……”崔幼柠气得用手推他,“总之你快回去,左右我们明年春便成婚了,你再忍忍。”
天底下敢这么对他的只有崔幼柠一个。宁云简抿了抿唇,捉住崔幼柠的两只手,带着她圈住自己的腰,低声开口:“阿柠抱朕一会儿,朕便乖乖离开。”
崔幼柠挣脱不得,只好在他怀里提醒:“不能太久哦。”
宁云简沉默须臾,念及她的名声,终是点头应下。他抱了不到半盏茶时间便松了手,盯着崔幼柠将栩儿送上来的补药喝完了,再喂她吃了颗蜜饯,方转身离开。
他克制再克制,仍是忍不住在踏出门前回头看向崔幼柠,压抑着心里翻涌的苦涩与不安,平静开口:“朕总觉得,阿柠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喜欢朕了。”
说完这句,他垂下眼眸:“不过其实也不妨事,即便如此,也已好过一年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