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柠一怔,望见宁云简眉宇间的低落,知晓若不赶紧哄,他今晚怕是又要睡不好,当即快步上前把他拉回来,急声道:“哪有不喜欢你?”
她用右手握住宁云简那根修长好看的食指,缓慢套进套出,在他骤然变得深邃幽暗的目光中轻轻开口,意有所指:“你我都这样了,你还担心什么?”
宁云简凝视着她手上的动作,心口猛地一颤,喉结不由滚了滚,半晌才哑声道:“的确不必担心。”
她已将所有都交给了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他的气息,刻上了他的印记。
宁云简抿了抿唇,不再多思,转了话头:“明日你来葵水,定会很疼,就别给朕写信了,朕明晚会来看你。”
“明晚?你来看我?”崔幼柠一呆。
“嗯。”宁云简镇定答道,“届时阿柠听见有人敲窗,三声长一声短,便让婢女给朕开窗可好?”
“你一个皇帝,夜里爬进女儿家的闺房……”崔幼柠憋红了脸,“这不大好罢?”
宁云简蹙着眉纠正:“不是爬,是翻进去。”
有什么两样!
崔幼柠羞怒道:“总之你不许来,好生在宫里忙你的政务。”
宁云简沉默片刻,低低“嗯”了声。
崔幼柠看着宁云简那张无双俊颜,闭了闭眼,踮脚亲了亲他的唇,柔声哄道:“我无事的,栩儿熬的姜糖水很有效用,喝完就不疼了。”
宁云简垂眸看她:“那你把她叫进来,朕问问事实是否真如你所言。”
“……”
宁云简直接气笑了,凉声出言:“明晚戌正时分,朕准时敲你的窗子。你若敢不放朕进来,朕便在你屋外站一宿。”
站一宿?
“你疯了?”崔幼柠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宁云简冷哼一声,捏了捏崔幼柠的脸,尔后视线往下扫去,忽地眸光晦暗,声音喑哑:“今夜再送一件给朕,可好?”
崔幼柠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嗯?”
“昨晚送朕的那件弄脏了。”宁云简眼眸微垂,凝望面前的娇靥,伸手去勾她手指,顶着那张圣洁清濯的俊脸恬不知耻道,“再送朕一件。”
崔幼柠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得语无伦次:“你……你你……”
弄脏了?如何弄脏的?她不敢深想。
面前之人当真是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的云简哥哥么?莫不是被夺舍了?
她不敢再听宁云简说半句话,立时推着他的背往外走:“你快回宫!现在就回!”
好在宁云简未再出言逗弄,乖顺地任她将自己推出门外,只在迈出门槛前同她最后说了句:“夜里早些安歇,莫挑灯看话本,小心熬坏眼睛。”
崔幼柠点头如捣蒜,见父母兄长在门外候着,忙将手收回,与家人一同恭送宁云简离开。
待宁云简上了马车,祁衔清这才隔着侧窗低声道:“陛下,慈恩寺来人禀报,太后娘娘今日回宫了。”
宁云简闻言眉眼笑意渐渐淡去,顿了顿,低低“嗯”了声。
祁衔清不敢多言,默默护送天子返程。
宁云简一回紫宸殿便听宫人来禀:“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他不觉意外地轻轻颔首,换了身玄色龙袍,淡声开口:“摆驾慈宁宫。”
*
慈宁宫。
谢太后身着素衣,手上拨动着一串佛珠,在佛堂闭目念经,听见外头的动静,知是长子来了,却并未回首。
直至宁云简在身后站定请安,她才缓缓睁开眼,淡漠开口:“皇帝,你来了。”
宁云简垂下眼眸,见谢太后似要起身,下意识伸手欲扶,却被不动声色地避过,伸出去的手便在空中定了一定,尔后默默收回。
谢太后在罗汉床右侧落座,端起小案上的茶浅啜一口,方继续道:“皇帝先前写的信,哀家看了。既然你执意要娶崔家养大的姑娘为后,哀家也无话可说。左右哀家不住宫中,明年你大婚哀家也不会出面,无论你娶谁,于哀家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宁云简沉默一瞬,应了声好。
“只是有一事,”谢太后终于掀眼看向自己的儿子,对上那张与太上皇极其相似的脸,纵然修行多年,仍是在心里生出几分厌恶来,立时将目光挪开,声音也跟着冷了几分,“你表妹听闻你封后,伤心之下一病不起。你是国君,宫中不能只有皇后一人。谢挽家世样貌都是上佳,又钟情你多年,待皇后入宫,你将谢挽也纳进来,名分你自己定便是。”
宁云简薄唇轻启:“儿子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谢太后微怒,“她是你的亲表妹,与你一同长大,你要眼睁睁看她死吗?”
宁云简眉目淡淡:“儿子年中微服寻访江南时曾遇一得道高僧。高僧为儿子算过,直言朕此生只可有一个女人,否则……”
“皇帝何必拿这话诓我?便是真有僧人这般说过,但你身为天子,自有上天庇佑,一个僧人随口之言,如何能左右得了你的气运?”
“母后说的不错,”宁云简嗓音清浅,“但高僧说的是,儿子此生只可有一个女人,否则虽朕洪福齐天,不会有事,但灾祸却会移至亲生兄弟身上,届时轻则无后而终,重则英年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