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云杰被窥中城府,浓眉狠狠一拧,背在腰后的拳头攥出声响。
岑雪愁眉不展,心知徐正则已猜对史云杰的筹谋,念及后果,忧心如焚:“请世伯传令岳城,火速戒备!”
史云杰默然不语,便在这时,城墙外传来蹄声,一名斥候从烟尘里奔来,高声禀报,说是在十里外的山坡底下发现敌军,成功伏击,歼灭三千人。
史云杰脸上阴翳这才消散,冷然一笑:“他要玩计谋,那史某便跟他将计就计!擒贼先擒王,拿下他的人头,何愁明州不回!”
岑雪见他精神大振,一副势要在渠城外拿下危怀风的架势,揪心道:“世伯,危怀风行事诡谲,城外被埋伏,恐是诈败诱敌,请您三思!”
平井坡一败后,史云杰气急攻心,后被庆王勒令于半个月内夺回明州城,更是焦头烂额。诚如徐正则所料,早在数日前,他便已向岳城调兵,欲利用渠城地形之便,设下埋伏,等危怀风来时一网打尽。至于岳城,他委实无暇顾及,况且大战开幕,最忌瞻前顾后,倘若这时候再把调来的兵力发回岳城,渠、岳两城都有可能倾覆!
“事有轻重缓急,择其重者先为之,其不重者后为之。危怀风今日发兵五万来攻渠城不假,为今之计,是要设法把他扣在城外。砍下他的人头,管他是岳城还是明州城,自然不攻自破。城外交火,史某要亲自走一趟,恕不奉陪二位了!”史云杰手一招,领着那参将往城楼下走,“来人,送女郎与公子回驿馆!”
“世伯!”
岑雪待要追,已被一名士兵拦住,她心下憾然,抬头去看徐正则,后者亦是一脸无奈。
及至驿馆,徐正则掉头唤来岑家家仆,吩咐备车。
“师兄要做什么?”岑雪机警道。
“在你看来,危怀风声东击西,偷袭岳城的可能有几成?”
岑雪毅然道:“九成。”
徐正则黢黑眼眸里焕发着光亮,说道:“师父叫你我过来,是为帮史世伯夺回明州城,一旦岳城失陷,半个月内夺回明州便是天方夜谭。史世伯一心要在城外伏击危怀风,无暇顾及岳城情况,为周全起见,我先往岳城走一趟为好。你可要与我一起?”
“自然!”
岑雪率然应下,史云杰的态度已然明朗,他要把全部赌注都押在渠城,可是一旦被危怀风算计,后果不堪设想。
徐正则点头,待马车来后,先护着岑雪登车,并道:“城外已有战事,出城以后,或许会碰上危怀风的人,若是被拦,你我随机应变,不必拘泥。”
岑雪神色微变,念及危怀风,点头应下。
冬日昼短,岑家马车从南城门驶出时,压在城头的阴云更厚了一层,天光晦暗,严风吹卷着凋敝的山峦,在夜幕里散开一片灰影。
岑雪与徐正则坐在车里,行至城外荒坡,果然听见不远处传来杀伐声,想是史云杰埋伏在山里的一批人正在与危怀风的人马厮杀。
岑雪脸色凝重,便在思忖,在前方开路的家仆突然策马奔回,着急道:“前方有敌军,快撤!”
从渠城南门前往岳城,仅有一条官道,他们在这里撞上敌军,可想而知是危怀风派人拦截了渠、岳两城的交通要道。岑雪心跳一时飞快,脱口道:“他果然是要偷袭岳城!”
徐正则眉目严肃,待马车掉头往回疾奔后,下令先撤往山上树林。岑雪推开车窗,发现身后夜幕里冲来一群黑影,蹄声震耳,人数竟比想象中要多!
“师兄,离岳城最近的重镇可是在西北方向?”岑雪眺望着右后方的夜空,越过眼前的山头,便是西北方向。
“是。”徐正则反应极快,“你要如何?”
“我留在车上引开他们,师兄快马往西北方向走,先为岳城借兵,可否?”
徐正则神色一变,盯着岑雪,半晌难以表态。
“他们人太多了,再拖延下去,我们谁都逃不掉。师兄!”岑雪转回头来,掠向徐正则的目光一改平日柔和,多了凌厉与气势。
夜色里,蹄声撼动旷野,已离他们越来越近,徐正则抓紧车窗沿,起身时,交代道:“兵不厌诈。他先前算计过你,今日你一样可以算计他。”
岑雪怔忪,不及分辨那句“他先前算计过你”具体是指鸳鸯刀一事还是宝藏被劫,徐正则人影已消失在车里。
“往东南方向走!”耳闻车外有马嘶鸣叫声,为掩护徐正则,岑雪高声吩咐。
岑家家仆及车夫立刻调转方向,借着黑夜与茂林的遮掩,驰入西南处的树林里,身后追来的一批人马果然中计,奔驰间,不知是谁喝令了一声“放箭”,虚空里霎时传来“嗖嗖”利响,车辕及马腿中箭,车身剧烈颠簸,岑雪一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失声。
“姑娘!”
春草、夏花撑着车壁稳住身形,扶起岑雪,心里无不是痛骂危怀风。岑雪赶来渠城协助史云杰作战一事,也不知那人知不知晓,要是岑雪今日在这荒郊野岭发生不测,看他如何收场!
愤然间,后方传来一声厉喝:“前面的,刀剑不长眼,再不停,下一箭可就往人身上瞄了!”
车里三人认出这声音,夏花意外:“是金鳞?!”
岑雪捂着疼痛的额头,认出金鳞声音,一颗心竟然放回一半。车外有岑家家仆请示,问是否要停车,岑雪顾及徐正则没有走远,坚持下令:“不可停,接着往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