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在屋里无趣,养只小狗儿来解解闷。”岑雪答话时,垂着眼睑,一脸倔强。
岑元柏自然知晓原因,哼道:“你师兄不能陪你解闷?”
“师兄不爱说话。”
“你师兄不说话,这玩意儿能说?”
旁侧众人差点失笑,岑雪别开脸,唇角绷着。岑元柏一眼看穿她,想起在王府里谈的那件事,忽然道:“跟我来一趟。”
岑雪狐疑,跟着岑元柏走上回廊,离开花厅后,进入岁寒斋里,甫一进门,便听得岑元柏嫌弃下令:“狗扔出去!”
岑雪转身把小狗儿交给春草,走回来后,规矩地候在那一方黄花梨嵌螺钿理石长桌前。
岑元柏整衣在桌后坐下,抖一抖宽袖,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悦。岑雪不知他找自己来是为何事,更不知他这一脸的不快从何而来,想起危怀风交代的“稍安勿躁,静候佳音”一事,心头倏而微动,道:“爹爹找我何事?”
岑元柏看着她,不吭声,这时丫鬟送来茶盏,他让岑雪先坐,接着喝了一口茶,解了乏,也降了些许火气,往椅背上一靠。
岑雪看他这模样,心头更咚咚直跳,书房里静默良久后,岑元柏开口:“你对你的婚事,有何想法?”
岑雪不防他突然问及婚事来,思及先前被当做联姻工具,硬要嫁给王懋的事,立刻道:“我现在不想成亲。”
“年关一过你便十九岁,不成亲,是想要我送你进庵里青灯古佛,了却一生?”
“我不要侍奉神佛,我要振兴岑家,建功立业。”岑雪掷地有声,豪情万丈,借以推脱道,“岑家大兴前,我不成亲。”
许是这一句悦耳,岑元柏竟不生气,心里云霾反而散了些,悠悠道:“若那人姓危呢?”
岑雪一怔,从这短短一句反问里窥出天机,两眼骤然发亮。
岑元柏脸色一下又变冷淡:“若是那人是危怀风,你可还有底气说出刚才那一番豪言壮语?”
岑雪心口狂跳,道:“怀风哥哥来向爹爹提亲了?”
“呵。”岑元柏气极反笑,“是啊,那厮狂妄得很,为了能与你有缘,甘愿放下家仇,与王爷联盟,一块兴师北伐呢!”
岑雪瞠大双目,岑元柏从这反应里窥出诸多情感,譬如震惊、狂喜,又譬如顾虑、犹疑、庇护……他蓦然间竟也五味杂陈,冷声道:“如此,你愿是不愿?”
岑雪胸脯起伏,总算明白危怀风的“稍安勿躁”是何用意,胸腔沸腾,为配合他的计划,佯装克制,道:“我愿不愿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愿不愿。”
岑元柏意外,思及庆王的态度,整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岑雪毕竟激动,压抑少顷后,忍不住道:“王爷他愿吗?”
岑元柏百感交集,移开眼,岑雪心里慢慢雪亮,道:“王爷既已认我为义女,便与爹爹一样,有权做主我的婚事。他一心北伐,攻破皇城,所以愿意与怀风哥哥结盟,可是爹爹不想成全这一门婚事,因为那样做的话,岑家便会是这次联盟里的牺牲品,可对?”
岑雪一针见血,再次刺痛岑元柏的心,他看着虚空一角,半晌后,沉声道:“对。”
岑雪冷笑,笑庆王果然唯利是图,满心唯有权势,根本不岑家放在眼里:“那,对于爹爹的顾虑,王爷又是如何答复的?”
“他说你是有抱负、懂分寸的人,与危怀风成亲以后,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岑元柏复述庆王的话。
岑雪笑声更冷,岑元柏为这一桩亲事为难,是因他切实看重家族的前程以及她的处境,他是她的父亲,不愿意看她把婚姻变成战场,可是庆王不同,在庆王那里,她是彻头彻尾、物尽其用的联姻工具。
“若是爹爹执意不同意这门亲事,王爷会如何?”
“他会另外为你择婿。”
“也就是说,若爹爹不答应,他便要把我卖给旁人,另做交易?!”岑雪心头大恨。
岑元柏亦面色铁青,自知岑雪此言不假,满腹灰心。当初他决定悔婚,改让岑雪认庆王为义父,无外乎是想换一种方式为她博一个更好的前程,谁知这一招招棋算来算去,最终竟落成眼下这窘境!
岑雪忿然道:“王爷这么做,就不怕爹爹与我假戏真做,同危家珠联璧合吗?”
“你在胡说什么?!”岑元柏大震。
“九殿下至仁至义,亦不失为明君!”
“住口!”
岑元柏呵斥,往书房外看一眼,严肃道:“再让我听见你这等狂言,岑家的门,你休想再迈出一步!”
岑雪咬牙,咽下后面的话,眼尾已气得泛红,眸中噙泪,泫然欲落,她昂然道:“我愿意与怀风哥哥成亲!”
岑元柏攥拳,尽管已料着这个结果,可是亲耳听见这一声义无反顾的“我愿意”,心头仍是火起。
“你们不会善终!”
“那又何妨!”岑雪目光坚毅,“既然费尽力气,也仍是要做一颗用来联姻的棋子,那我宁愿那人是他!”
第94章 提亲 (二)
岑雪从书房里走出来, 迎面吹来冷风,扑在身上,令她打了个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