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人了?!
岑雪呆看着何建阴鸷的脸,再回想起先前被钳制的那一幕,心有余悸。便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岑雪抬头,辨认出那正是破庙的方向。
莫非……是裴大磊一行人来了?!
岑雪心头剧震,慌忙收拾衣裳,从草丛里捡起鸳鸯刀,掉头往树林里跑。远处那阵蹄声似有感应,消停一阵后,掉头朝这边赶来。
岑雪不敢回头,在树林里发足狂奔,猛地惨叫一声,摔倒在黑魆魆的灌木丛里,手掌被尖利的石头划破。她顾不得痛,想要爬起来再跑,身上却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
搏斗后的疲惫裹挟着疼痛袭满全身,岑雪心知已没有体力再跑,爬入树后的灌木丛躲藏起来,期盼能够逃过一劫。
马蹄声由远及近,似在草丛里逗留了一会儿,接着毫不迟疑地冲进树林。岑雪屏住呼吸,埋首抱膝,听见那马蹄声从身后驰过,便要松一口气,那声音又去而复返。
“吁”一声,有人从马上跳下来,静默数息后,几乎是看破岑雪所藏身形一般,径直朝着树后走来。
岑雪倒吸一口冷气,攥紧手里的鸳鸯刀,待那脚步声抵达后,扭身一刀刺出,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来人沉声道:“是我!”
岑雪抬头,看见一张英俊坚毅的脸,灿似星辰一样的眼睛灼灼地看着她,满是忧心焦急。
“危……危怀风?”岑雪声音颤抖,鼻头莫名发酸,泪落下来时,人已扑进他怀里。
第20章 变故 (四)
在危怀风的印象里, 岑雪是不大爱哭的,尽管这小丫头生着一副一捏就要掉金豆子的模样。
离开盛京城的前三日,父亲在危家别业设宴, 一大帮为笼络父亲的人坐在席间, 推杯换盏, 提前恭贺父亲大捷。
花园满是同龄的小孩, 一些是小厮丫鬟, 一些是父亲同僚的儿女, 有两个年纪稍长的围在一块, 议论着朝廷下令要铁甲军攻打西羌的事。
“危怀风要跟他爹去打仗了,打仗可是真刀真枪的事情,弄不好,是要死人的!”
“可他爹不是大邺战神, 从来都不打败仗的吗?”
“那是以前的战神,现在都十年没打仗了,谁知道还能不能赢?再说了, 哪有打仗不死人的,打赢也要死人呀!”
“啊,那危怀风还能活着回来吗?”
“嘘!”
“……”
二人不及住口, 危怀风已走过来,忙赔上笑脸亲切唤道:“怀风!”
“嘴不会使, 可以缝上。”危怀风看也不看来一眼,在唇前做了个手势。
“你怎么说话的?”一人急道。
危怀风这才回头,慷慨般送来一眼,笑道:“看来还是不大会使, 怎么,要我帮忙吗?”
二人想起这人平日里一言不合便开打的行事风格, 后怕地捂住了嘴,掉头便走。
危怀风在花园里找了一圈,才在假山后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八岁大的岑雪仍是软乎乎、白嫩嫩的一团,总是让危怀风想起中秋节花灯灯罩上画着的玉兔儿,此刻,“玉兔儿”正抱膝坐在假山旁,埋着头,耷着耳,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是在做什么。
危怀风弯下腰来,拨起岑雪的下巴,看见一张花猫一样的哭脸,错愕道:“你哭什么?”
那是危怀风第一次看见岑雪哭。
“怀风哥哥……你是不是要跟你阿爹去打仗了?”岑雪哭着,脸上是一种稚气的、固执的悲伤。
危怀风想起先前那些人议论的话,欲言又止,蹲下来,解释道:“我爹打,我又不打。”
他倒是想,可惜还没够格儿的。
岑雪泪眼婆娑:“……那你去做什么?”
“陪我爹娘呗,我总不能一个人留在这儿吧?”
“为什么不能?”
“你想要我留下?”
岑雪认真点头。
危怀风笑,笑完也认真道:“不行,我得去陪我爹,看我爹怎么打仗。长大以后,我也要上战场的。”
岑雪眼里又涌出泪光:“你也要打仗?”
“嗯。”
“打仗……会死人吗?”
“会。”
岑雪一愣后,“哇”一声,哭得更凶了。
危怀风啼笑皆非,似是很新奇,歪头打量着岑雪的哭脸,忽然笑起来。岑雪看见后,哭声更大,边哭边捶打他,危怀风任由她打着,笑得更欢了。
春草、夏花两个丫鬟听见哭声,赶过来,急得跺脚:“危少爷,我家姑娘都哭成这样了,你怎么还笑啊?”
“我哄就是了。”危怀风屏退走人,屈膝坐下来,捏一捏岑雪的大花脸。
“小雪团,乖,我们不哭了。”
“呜呜呜……”
“小雪团到底在哭什么?是怕我打仗会死,没人回来娶你吗?”
“呜呜呜呜……”
“小雪团果然是人美心善,重情重义啊。”
“呜呜呜呜呜……你捏疼我了!”
危怀风松开岑雪肉乎乎的脸颊,笑得呲牙,忙又收住,确认四下无人后,张开双臂,第一次、偷偷地、小心翼翼地把人圈进怀抱里。
“乖,怀风哥哥抱一抱,抱抱就不哭了,好不好?”
“……”
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