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岑雪被人接进官舍,暂时住入县衙里的一间客房。房屋不大,但胜在窗明几净,古色古香,岑雪谢过那名火云寨里的男子,走入内室。
室内靠墙放着一张拔步床,旁侧摆放着一座三开插屏,屏风后竟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岑雪微愕,便要出声询问,危怀风穿着一身雪白亵衣走出来,领口松垮,胸前是一大片泛着水光的古铜色皮肤。
岑雪倒抽口气,忙背转过身,想到这里原来是危怀风攻入城后休息的地方,尴尬道:“我叫他们给我换间房。”
“留步。”
岑雪正要走,危怀风走上来,高大威武的身影把她兜头罩住。
“不能换。”
第22章 起事 (二)
岑雪抬头, 目光往上时,又一次被他色泽光亮、肌肉夯实的胸膛一烫,整个人被电着似的转开头:“你先把衣裳穿好!”
危怀风很随便地在胸前拢了拢, 靠在墙上, 一副正儿八经商谈要事的模样:“不能换。”
“为何?”大抵是刚沐浴的缘故, 他身上的热气袭来, 岑雪浑身不自在, 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危急时期, 军心不可乱, 要是让外人知道你我并非真夫妻,拿‘庆王’壮军心的事,可就败露了。”危怀风凝视着岑雪飞霞的脸,慢慢道。
岑雪了然, 一时哑口无言。危怀风盯着她,半晌才笑:“谢了。”
说着,撤开了身, 往屏风外放着的衣架走:“忘了问,为何要这么帮我?”
岑雪抿唇,知道这问题迟早要来。老实说, 她并不打算要拉危怀风入庆王的阵营,一则是昔日危家和庆王并无来往, 二则是父亲在那儿势必不可能同意。
可是今日在山上时的情况委实危急,岑雪怕那帮人死活不肯帮忙攻打兆丰县,让危怀风错过良机,话赶话, 便说成了这个样子,眼下被危怀风问, 才觉出几分骑虎难下的况味来。
“攻打兆丰县,是解救危家寨唯一的办法。再说,既然要造反,早晚是要攻城的,对怀风哥哥来说,兆丰县是最好的选择。”
危怀风道:“我说的是庆王。”
岑雪沉吟少顷,道:“权宜之计。”
“哦,那就是骗人的意思了。”危怀风道,“那帮兄弟是要一直跟着我的,照你这计策,是要让我一直骗下去了?”
岑雪抬头,见危怀风已衣着齐整,托腮坐在床上,脸色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苦恼。她没来由便有些惭愧。仔细一想,危怀风既然敢放话要攻打兆丰县,多少是有他自己的主意在的,自己插手进来,顾了前头,不顾后头,是有些不太厚道。而且,看他眼下这俨然有些“兴师问罪”的模样,自己怕是把他原本的计划打乱了。
心念起伏后,岑雪心生一计,道:“当然,怀风哥哥要是愿意效忠庆王殿下,自是更好。”
危怀风耸眉:“我愿意,他便肯要?”
岑雪望着他的眼睛,改变了先前不打算拉他入伙的决定,认真道:“庆王振兴大业,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怀风哥哥乃是昔日战神危大将军的儿子,文韬武略,才德兼备,这样的英杰,庆王怎么可能不要?”
危怀风不语。
岑雪道:“而且,怀风哥哥身上正有一样东西,是庆王亟需的。”
危怀风一边剑眉缓缓挑高,眼神里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思量。
岑雪心一横,从怀里取出那把鸳鸯刀,走至危怀风面前,问:“怀风哥哥还记得这把刀吗?”
“记得。”
“庆王一直在找另一把。”
“一把刀而已,有什么稀罕的?”
“这我便不知了,我只是知道,庆王一直在派人找。”岑雪收起自己的刀,抬眼对上危怀风半信半疑的眼神,“怀风哥哥的这把刀,还在吗?”
“在。”危怀风斩截说完,道,“你要?”
岑雪心头一撞,纠正道:“不是我要,而是如果你有这把刀,就不必担心庆王不会接纳你了。”
危怀风挑唇,那笑并不进眼里,只是挂在唇梢:“可令尊是庆王股肱,我向来不招他喜欢,现在又跟你成了个……假亲,他能让我入庆王麾下?”
危怀风所言,也正是岑雪的顾虑所在。在世人眼里,她一直是庆王的准儿媳,父亲岑元柏为着这一桩婚事苦心经营那么多年,要是知道了她和危怀风的事,必然要发雷霆之怒。
至于庆王,岑雪其实也有些摸不准,他是有雄才大略之人,胸中沟壑并不为人知,既有可能唯才是举,收编危家寨,也有可能为免被人笑话,只要危怀风那一把刀上的秘密,而不会用危怀风这个人。
可是,命运已再次把他二人捆绑在一起,今日,她既然已让他借了“庆王”的东风,便没理由扔开他不再管。
难是难,但她愿意为他一试。
“家父和庆王一样,都是立志成大业之人,不会为一点儿女私情斤斤计较。况且,怀风哥哥是为救我于危难才同我假成亲的,父亲应该能理解。”
危怀风眼神诚挚,道:“你不会骗我吧?”
岑雪皱眉:“不会。”
危怀风笑笑:“那我考虑考虑。”
说完,他起身往外,竟就这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