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叹明白她这眸光的意思,但还是没有放开自己的手。
“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他们之间太近了,近得清池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眼底的侵略性。清池手里的绣帕散着淡淡的梨花香气,还有卷酥的甜意。
她没什么表情,一派闺中小姐的冷疏,然而也就是这样的态度惹恼了他。
他放下了箍着她的手,手指去勾她的下巴,想要把眼前这冷淡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当然没醉,那几杯酒不过是引出了他的恶劣本性,懒得再藏。
可他的手指才轻触到那脂膏花雪般细滑的肌肤,一阵无情掌风随之而来。
“啪”地一声,也是尤为清脆的一声。
这一巴掌落在李叹脸上,他甚至没有避开,可能是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胆色。
“大哥,恕小妹失礼。”在这当头,她甚至避开了一点距离,福了一礼。芙蓉花般潋滟的容颜浮现着几分冷情:“若是大哥有话和我说,也不能动手手脚,须知如今我已经蒋国公府未过门的人。”
清池不说这句话还好,他本来就在闷气,再听到她这句话,就是冷笑。那冷峻脸庞上印着的巴掌印分外可笑,可李叹这样的人即便是再狼狈的时候,也有一副贵人风姿,原本沉稳收敛,叫人难辨喜怒,如今露了相,乍如雷霆。
“五妹,这一巴掌……你很生气。真是可笑,你以为你的婚期定下,你就是蒋唯的人了?不,五妹,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他步步逼近,说到“觊觎”,眼里像是发生了一场闪电冷雨,浑身泛着一股阴寒:“你嫁不嫁得了蒋唯,不到九月,谁也不知道。”
清池任他逼近,镶嵌珍珠花的软底绣花鞋前,修长的黑靴长跨而来,把那原本静静垂着的雪色罗裙都翻掀流波花蕊般的银纹。浮光掠影的片段,客厅里的热闹喧哗,都似从他们两人身上消失。李叹凑近她,低声地道:“五妹,你要小心啊。”
说着,他的笑声响起,有几分狠厉,“你看,就连他都是为你而来。”
“你喝醉了。”
“我喝没喝醉,我心底有数。”
“五妹,你做过梦吗?”他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却令清池下意识地提起了一颗心,“也许他也是为了这个梦而来。”
忽然,不等清池回话,他就撤开了一定距离,耳边似还有他呼吸留下的温度,淡淡的酒气辛辣。
清池的视线里瞥到一角萱草卷流云纹的紫色衣袍,同时还有熟悉又陌生的脚步节拍也响起在耳边。
“顾相。”李叹道。
果然,李叹不会无缘无故地忽然撤退,原来是顾文知来了。
清池头顶着顾文知那目光,福了福身,“清池见过顾相。”
“五姑娘?”顾文知平静的语气磁性沉哑,也带着淡淡的醉意般,“也不知我有没有打扰你们兄妹的叙话?”
李叹道:“顾相是在开玩笑,我家五妹素来胆子小。”
莫名占了一个胆子小的名头,清池面不改色,颈项微垂,有几分少女的羞涩腼腆。
“五姑娘怕我?”他噙着些浅笑问,果然是喝多了些,不然怎会有这样的温和。
他周身落着浅色阳光,紫色衣袍上光辉流绕,梳得齐整的黑发戴着银冠,有几分的风流仪态,倒是少了往常的端肃。眼底漆黑如墨,注视着她。
清池有点断片,总觉他这注视有几分熟悉,可是错眼之下,又仿佛只是错觉。
清池只是摇摇头。
“顾相乃一国栋梁,清池佩服还来不及,怎会怕。”
“哦。”顾文知睇了李叹一眼,温和地说:“看来还是你小瞧了五姑娘。”
“顾相见笑。”李叹平静地说,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清池和他熟,知道一贯他这样,也是心情极端不好的象征。就快成为一个冰垛子。清池在心里吐槽。懒得掺和他们。
“顾相,娘亲和妹妹还在里边等着,清池就先告退。”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顾文知说:“去吧。”
清池转身往侧间里走,身后两个男人气氛一时就变了。
“顾相,请。”
“没打扰到你们兄妹对话?”顾文知一边往饭厅里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在李叹面前,那股之前克制的气势和压力也都是变本加厉。
“自然不会,我和五妹要说的话已经说完。”顾文知的视线淡淡落在了他脸上那个早就已经淡了下去的巴掌印,“没想到你这样的兄长也会惹怒五姑娘,可她打了你,总归是不对。长幼有序,方才本相不好说,还真怕她生气。”
顾文知眸底有点柔,说这话语气平静,却莫名地被李叹听出了一股浓浓的嘲弄。
“还好顾相方才没说,不然依着她的性子,怕是要气坏自己。”
“我看她不是那种小性子的人。”
“顾相才见了我妹妹两面,当然不知道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