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他们谈的是什么内容, 竟引得他周身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哪怕并非他杀意针对的对象, 都会忍不住心中发怵。
无怪与李昭华同行的赵彦缩到了墙根站着, 尽量降低存在感。
原来贺凤影摆脱药效,恢复清醒, 立刻想到李桐枝之所以时隔一日愿意敞开心扉,多半是因为见到李昭华后, 从李昭华口中获知了她所恐惧之事的真相。
因此凝视小姑娘恬静的睡颜至破晓时分,他往李昭华的去处走了一趟,留言邀约相见一面。
李昭华晨起洗漱完,施施然来到他的居所,没有隐瞒地讲明了李霜白拿住顾闻溪的来龙去脉。
她依然没想起顾闻溪的名字,可提到是从顾侍郎家中逮出的人,贺凤影瞬间便记起曾在菩提寺见过一面的鬼祟女子:“是她?”
他对顾闻溪不够上心,小瞧了她,想当然地认定她不过是个剑术不入流的心机蠢货,图谋的至多是哄骗李桐枝为友,借九公主的名头进入贵女圈。
那阵忙于为李桐枝寻医问药,又得完成李昭华交他去杀淮西王的任务,懒于管顾侍郎的家事,没有深查顾闻溪身上的蹊跷,警告一番便罢了。
没想到竟让真凶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贺凤影心中愤恨愈深,随着手紧握成拳,骨头一阵咯吱响,问:“人还活着吗?”
李昭华双手环胸站立,随意点点头:“应该吧,没有彻查清楚她暗害桐枝的办法之前,霜白不是冲动杀人的性子。况且你才是精于讯问的人,也需得给桐枝一个交代,霜白多半留着犯人性命,等你与桐枝回去呢。”
她其实对顾闻溪没有亲身接触到李桐枝却能搅进梦中作乱的办法怀有几分浅薄的兴趣,但联想到受害人是自己天真可怜的小妹妹,就熄了保下顾闻溪的想法。
苗疆蛊术,南蛮巫媚,她早知世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最后只有能直接装配成为战力的火器得了她的青睐。
顾闻溪既然被轻易抓进牢里,就不配她施舍一顾。
李昭华的视线从贺凤影身上游离开,发现了从窗户探出小脑袋的小姑娘,唇角微微上提,笑道:“这是谁养的小懒猫,竟睡到日上三竿。”
“皇姐不会是特意来和凤影取笑我的吧。”
李桐枝未听清他们交谈的具体内容,只听到他们提及自己的名字,有些不好意思,面颊润起红霞。
这一路旅程中,贺凤影常常领她观夜景星辰皎月,直到夤夜不眠,又纵她睡到自然醒,把她的作息养成了晚睡晚起。
昨夜放下对贺凤影入宫行刺的担忧,坦率说开两人的心结,确认他们的感情依旧,她心弦彻底松缓,便不小心睡过了。
“没有,只是说到你们该收拾准备返京了。”
李昭华话音落下,就见李桐枝蹙起一弯秀眉,踟蹰问道:“就要回去了吗?”
“怎么了,你难不成还舍不得这穷乡僻壤?”
李桐枝轻轻摇头。
并不是舍不得燕兰,而是念及要再见京中的故人们,胆怯去面对。
毕竟她先是不管不顾央着皇姐退了自己的婚约,后是差点跟随燕兰使团不明不白地和亲。
当时被噩梦折磨得心力交瘁,难以代入到自己亲人和朋友的立场去思考,现在仔细想想,她真的闹出了很大的麻烦,都依靠大皇姐来替她收拾烂摊子。
小姑娘垂下睫羽,掩住目中的愧疚与忐忑,嗫嚅着低声同大皇姐道歉。
她语焉不详,李昭华却很快懂了她是为什么道歉,慢慢收起面上的笑。
无奈地叹了声气,李昭华缓行至窗前,拢了拢她稍散开的外衣领口,道:“见你第一日我不就与你谈过了,别怕,知道你是被算计受了骗,爱你的人都只会心疼你,没谁会责怪你,至于那些个闲言碎语爱嚼舌根的,你就支着贺凤影令他们闭嘴,当是我给你的权。”
“我做错了事儿,旁人说一说也是应该……”李桐枝不比皇姐霸道,没觉得应当限制他人言语的自由。
李昭华并不与小姑娘争,递去个眼神给贺凤影,对方点头示意无需她过多叮嘱。
即便无她说,脾气不算好的枭羽卫指挥使也不会坐视心心念念的恋人被闲人议论不管。
揉揉皇妹的小脑袋,李昭华重扬起笑说:“回京去吧,旁人不谈,霜白几次向我提起你的侍女抱着猫儿央问你的下落,你总得与贺凤影好生回去安她们的心。”
李桐枝觉皇姐说得有理,懵懂将心中不安收拾起,颔首应下,问:“皇姐不同我们一道回去吗?”
“嗯,我晚些走。”
虽然燕兰二王子已死,但李昭华还需要在燕兰留些时日,以血腥手段支持身为女子的燕俞成为燕兰的王,继而推行燕兰内附大衍的政策。
场面一定不好看,若把李桐枝吓到害怕起自己就不好了,她还是喜欢皇妹孺慕亲近自己的态度。
催促李桐枝快些离开燕兰,也是有这重考虑在。
抬手捏了捏小姑娘娇嫩的脸颊,李昭华戏谑道:“总归我是会回京过年的,只是在我回去前,你与贺凤影都恢复不了婚约,多半不能时时亲昵,还是珍惜归程的两人甜蜜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