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这份期待出宫,他登上接他去枭羽司的马车。
亲随江浔平静地向他汇报说,在朝几位言官近日不知受哪方怂恿,准备联名上奏,请求皇上免去皇后批阅奏折的权力。
“不肯安生度日,也寻个不会打扰人的方式自我了断,上赶着找死到陛下面前,是非要一家人齐齐整整上路吗。”
贺凤影冷声讽刺完,吩咐道:“给兄弟们安排安排,夜里去他们家劝一劝,劝得动的留条活路,报长公主驱逐出京,劝不动的领诏狱和我喝茶吧。”
江浔有点诧异他今日难得有慈心。
没命人直接趁夜将言官全逮进枭羽司里过遍杀威棒,竟给他们留下全须全尾离京的可能。
目光落在他左手谈不上精巧的绷带蝴蝶结上,江浔问:“指挥使和九公主和好如初了?”
“嗯。”
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赶上指挥使今日心情佳,希望言官们都识趣点,减减枭羽司的工作量。
*
寒食节的前一天,一直挣扎着尝试让皇上收回成命的李玉蟾与梅昭容命运终于尘埃落定。
皇后宽厚,给她们定下的目的地并不是如皇上所说的偏僻行宫,而是皇上为郡王时的焦南郡王府。
王府的条件虽然不可能比得上皇宫,但至少不会让她们母女二人生活艰难到无法维持的地步。
且梅家不涉罪案的族人尽数被遣返回焦南郡。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玉蟾到底有皇室血脉,在母家族人帮衬下,说不定能在焦南郡谋一桩与当地大族的婚姻。
虽然李玉蟾未必肯接受下嫁,但若有那一日,皇后会允批一笔银两作为赠予李玉蟾的嫁妆。
不过她的仁爱也就到此为止,并非无限。
既然皇上不愿再见这母女二人,她就不会将她们留下,也不会允她们回京。
李桐枝从枕琴口中听说她们心不甘情不愿地登上了驶离皇宫、驶离京都的马车,心中犹存不真实感。
枕琴想着她如果能亲见曾经霸凌她的人不复存在,或许能彻底摒弃李玉蟾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
因此问道“除去六名贴身侍女随她们离开,原分配在她们宫中的宫人都归内务府重新分配,她们居住的宫室完全空下来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李桐枝正在看六皇姐为她整理出的寒食节习俗,想了想,轻轻摇头:“算了,不去看了,我还得准备明日和凤影出门呢。”
往年寒食节也就是贺凤影带些青团点心进宫跟她分享,两人共同将柳枝装饰在门上。
今年既要同他出外踏青,她便希望尽可能多了解一些,省得表现出太没见识的样子,会出丑。
然而理论准备得再多,当真切遇见新奇事物时,还是不禁兴奋起来。
铃铛声停,安车停在京都郊外。
骑马在外的贺凤影屈指叩了叩车厢,温柔地道:“桐枝,到地方了,可以下车看看了。”
白嫩的柔荑掀起车帘,清新的春风寄送来淡淡花香。
李桐枝稍稍观察四周,惊奇地发现今日在这京郊踏青者众。
结伴而行者来往不绝,从服饰来判断,布衣葛衫的应当是居住在京都的平民百姓,那些绸缎衣袍的则应是京中年轻的世家子弟,只是她一个都不认识。
寒食节,踏青者们几乎都以柳叶装饰在了发间。
几位别出心裁的爱美女子还另取鹅黄色的芥花加以点缀,看起来很是引人注目。
除不良于行的老人乘坐在轿舆上,大家多是慢慢地行走聊天。
在更开阔处,则有善于骑术的几位贵族公子骑在马上缓行交谈。
距离李桐枝安车不远的地方,五六名年幼的孩童大声欢笑着追逐一只蹴鞠球,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热闹景象。
并非她想象中独与贺凤影二人出游的场景。
却让她受踏青者们的喜悦感染,不禁微抬起唇角,嫣然而笑,走下安车。
柔软的青草拂过包裹在小腿外绸裤,小姑娘在贺凤影的指点下,微微仰首,望见碧蓝天空上飞着数只形状不同的风筝。
其中有一只剪裁如蝴蝶形状的鲜艳风筝被拉绳牵引向她的方向,越来越近。
贺凤影从亲随江浔手中接过铜制线轴,微笑向满心好奇的小姑娘问:“桐枝要来试一试吗?”
李桐枝没放过风筝。
虽然昨天恶补习俗,了解了踏青时或许会有人放风筝,但没想到自己能够亲自牵绳,所以没仔细看应当怎么放。
杏眸被点亮,可她有点犹豫自己放不好,忐忑地答道:“我不会... ...”
“那我们一同放吧。”贺凤影唤了她来到自己身前,递来一副提前准备好的丝质手套,轻声叮嘱:“你的手掌娇嫩,不要拉线拉得太紧,也不要太逆着感觉来,小心被线割伤。”
小姑娘学着他的动作,感受到自风筝线另一端传递而来的牵引力。
望着天空中翩飞的蝴蝶风筝,顺应力道收线或放线,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学会了放风筝技巧。
贺凤影看出她跃跃欲试想要更自由地放风筝,于是放开手,由着她欢快地牵风筝在周围小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