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为姨母,事后会来多问一句表示关心,倒不必现在就掺和进去讨论。
毕竟妹妹彭堇言死去,她与顾嘉莹不熟,与顾闻溪更是今日第一次见。
现在她更关心的人是精神状态很差的李桐枝。
不等顾侍郎出声挽留客套,她自顾说完告辞的话,便牵起李桐枝的手,领她匆匆离开了会客厅。
离开门窗紧闭的候客厅,呼吸到外间的新鲜空气,沐浴在阳光里的小姑娘得以远离她惊惧的源头,面色终于和缓下来。
彭夫人取出叠放在袖中的丝绢绣帕,轻轻沾去她眼尾处的湿意,怜爱地说:“殿下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吗?别担心,咱们马上就回府去,找医师为你看看。”
言语间,彭夫人换回对公主应有的尊称。
可心防脆弱的李桐枝现在有点受不了距离被拉远的称谓。
她可怜兮兮地抬起潋滟杏眸,小心握住彭夫人的手腕,像只受伤的幼兽用湿漉漉的眼睛向母亲撒娇般,嗫嚅道:“夫人,你叫我的名字吧。”
彭夫人愣了愣,好看的眉眼间缱绻入温柔,耐心地说:“好,桐枝,我的好姑娘,不要伤心了。我们这就回府,我命人去找凤影,让他也来陪着你好不好”
被她的温柔安慰住,李桐枝吸了吸鼻子,乖巧地点头。
不过并不需要彭夫人回府支使人去找贺凤影。
她们还没有登上停在顾侍郎府邸前的安车,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
俊逸的少年郎勒马停住,动作利落地下了马,迎至安车前,向彭夫人拱手拜了声“母亲”,接着就全神贯注在自己心爱的小姑娘身上。
下人在府上没有找到他,禀报彭夫人前,向忠义侯禀报了九公主的来访。
忠义侯于是遣了解父子两内情的亲信往枭羽司一趟,告知了贺凤影情况。
从刑房出来一身血的贺凤影没想到一贯娇怯的李桐枝会独自出宫来找自己,又随母亲一同去顾侍郎府上。
他匆匆沐浴过,换上干净衣裳,便从暗道出来,取马直接赶到她们这儿了。
李桐枝还没完全收拾好伤心,一双眼雾蒙蒙地转向贺凤影的方向,想要看向他,却不大敢看。
因此人面向了他,却仍是垂着眼,湿亮的鸦色睫羽压低,流露出无声的委屈。
贺凤影的瞳色暗了暗,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顾侍郎府邸的牌匾,温和地问:“顾侍郎府上有谁惹桐枝伤心了吗?”
并不是。
真正惹她伤心的其实是待她态度很坏的贺凤影。
贺凤影品出来她对待自己的沉默是原因出在自己身上。
想了想能是因为什么,他压低身子,自下而上地去瞧李桐枝的眼,伸手试探性将她发凉的柔荑轻握住,哄着她道:“是我的错,桐枝难得出宫来找我,我却不在,桐枝要打骂都好,别把难过憋在心里。”
李桐枝仍是没吭声。
他包裹着她的手便真砸在他自己的胸口,砸出闷闷的响来。
分清他与梦中那个人截然不同,小姑娘心疼,尽可能把自己从悲伤中剥离。
她呐声让他停手:“别... ...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我不想打你,也不想骂你。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又做噩梦了。”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把噩梦的内容向他说出口。
贺凤影也不逼着她立刻说,轻声道:“不急,我们先回府,等你宁神下来慢慢说,好吗?”
他准备送她登上安车,骑马在侧,护送她和母亲一起回府。
然而小姑娘却在他放开她的手时,没有安全感地追着捏住他的袖缘,哪怕是一会儿也不想同他分开。
贺凤影拒绝不了她的要求,看了一眼母亲的安车。
虽然车厢已经算很宽敞的了,但是在坐下两个人后,再要挤进去一个身形高大的他,实在过于勉强。
他眉峰微动,考虑现在进顾侍郎府邸,向他们多借一辆安车,陪她坐回去。
“我能和你一起骑马回去吗?”李桐枝轻声问道。
即便她没学过骑术,有骑术超群的贺凤影在,两人共骑一匹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不会出现安全问题。
然而马上颠簸,马鞍也硬实,远比不上安车舒适。
贺凤影尝试着劝了劝她,见她坚持,还险些再次流下眼泪,只好答应下来。
从彭夫人车厢借来一张厚实的绵羊毛毯,铺好在马鞍上。
然后贺凤影双手合握住她纤细的腰肢,仿佛搬放易碎的瓷器般谨慎地将她抱放到马上坐好。
他拍了拍骟马的脖颈,确定一贯性情温驯的马匹不会忽然闹出什么幺蛾子,旋即踩着马镫同样跨上马来。
“若是觉得颠得难受,就与我说,我将马速放更慢些。”
贺凤影哪怕第一次学骑马时都没有这么小心地放慢马速,却还是叮嘱了她一句。
李桐枝低低应了声。
她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胸膛,耳边就是他沉稳的心跳声,终于卸去心上沉甸甸的负担。
情绪剧烈起落归于平静,竟一时搅得睡意上涌,小小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