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寂然无声。
烟淼贝齿咬着唇瓣, 兀自盯了他好一会儿, 忍不住质问, “我那叫骑吗。”
闻泽四平八稳地开着车,前方绿灯,顺畅通行, 声音清冷, 可说出的内容却让人脸红心跳,
“两腿跨坐就叫骑。”
“……”
烟淼回过头, 哑然地闭了闭眼睛。
身体里有两个小人在做抗争,一个说他是故意的别理他小心遭天谴,另外一个说烟淼啊你怎么能受这种气,还不快快怼死他。
“好。”烟淼嗖得回头, 锐利目光恨不得在他俊美的侧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我骑你, 我骑狗, 骑猪,骑牛马。”
闻泽视线投向马路远端,烟淼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并没有让他脸上出现类似愠怒的表情。
他像是没听见, 也像是听见了不在意,没有接她的话茬,而是提醒她。
“今天是投稿截止日,论文交了吗?”
烟淼不想理他, 但她交的是闻泽那份,硬邦邦吐出两个字, “交了。”
“毕业以后想干什么?”闻泽问。
话题转得太快,烟淼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闻泽:“如果从事本专业的工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想参加直接拒绝。”
他详细研究过,这场征文的主办方是由某省组`织`部,不同于学术期刊投稿,带有政`治表演色彩。
烟淼是学艺术的,参加此类征文性价比极低,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获奖,放在简历上也不伦不类。他猜测那位老师是有“任务”在身。
“我怕她挂我。”烟淼将椅子往后调了些,脑袋窝靠着,手指无所事事地绕着头发丝玩。
闻泽不知道想到什么,轻哂了一声,“你还会怕老师?”
烟淼垂下手,坐直身体,脸往他那边凑近。
一字一顿地解释,“我不是怕她,是怕她挂我。”
重点在“挂”字上。
她烟淼混世魔王,从小到大没怕过谁,其实挂科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听学姐讲过,没有补考机会挂科必须重修,需要跟着下一届学弟学妹们重新上课。
烟淼光想着,暴躁就已经充满全身。
“A大老师不会轻易挂人。”闻泽说。
烟淼不以为然,“要是她就把我给挂了呢。”
“教务平台有检举邮箱,学院官网有院长邮箱。”
烟淼撇了撇唇角,“得罪老师没好果子吃。”
烟淼不是听话的乖学生,但从幼儿园开始,“老师为大”“老师说什么都对”“学生不能和老师对着干”等诸如此类的想法在周围环境影响下深入她心。
青少年时代坏事干了不少,但完完全全站在老师对立面的事一件也没有。
她很会审时度势,讨巧卖乖。
所以即使成绩差,小毛病一大堆,所有教过她的老师都很喜欢她。
也因此得到了偏爱和“好处。”
上大学后,烟淼依旧沿用着初高中那一套思维。
闻泽淡淡撇来一眼。
他不理解人为什么要去做一件自己不愿意且对自身没有任何帮助的事,即使是在压迫之下。
前方左转,闻泽打开转向灯,“这不是违背真实意愿点头的理由。”
或许大家会权衡利弊,在压迫和反抗之中来回审视,反复衡量。
但他不会,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着他做。
“说得轻巧。”烟淼抬起睫毛,看向前方的高架桥,不以为然地道:“普通人又不像你,有后台。”
闻泽默不作声,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话说得没错,但他很了解自己,就算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处事态度和现在不会有本质差别。
“你要是怕。”闻泽看过来,嗓音淡淡:“后台借你。”
烟淼的心不受控地悸动了一下。她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低眼玩小游戏,并将音量开得很大。
试图掩饰一些情绪。
过了几分钟,库里南驶出主干道。
烟淼指腹戳着屏幕,一个多学期过去,开心消消乐已经打到2883关。
但她也卡在这一关好几天了,自从和段一鸣闹掰,她只玩消消乐,再也没有登过那款让她如痴如醉的fps游戏。
通关的音效声响起,烟淼勾唇笑了下。闻泽在这时冷不丁出声,“水。”
烟淼垂下手,闻泽往扶手箱上的杯架瞄去,那儿搁有一瓶矿泉水。
烟淼抬起眼睫,盯着他:???
两人的目光只对上了很短的一瞬,前方车况拥堵,不时有出租车加塞乱蹿。
烟淼记忆里,低车速时闻泽都是单手开车,但这会儿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她正想说是不是没长手,闻泽咳嗽了两声,连着喉咙管震动,声音干涩刺耳,不像是演的。
烟淼抿着唇看他,有点小生气,但又不得不对他想喝水的要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这场高烧她有责任,虽然烟淼只承认自己担次要责任。
她不情不愿地将水递过去,不冷不热道:“呐。”
闻泽眼尾斜来一眼,没说话,手也没离开方向盘,反而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