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扬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缓缓折了身挪动脚步,也没跟到她面前,他就倚在门框,环着胳膊, 戏弄似的说:“不给看,那就是没有?”
她侧眸看他, 眉心揪成了一个很秀气的川字。一点也不锋利的面部轮廓, 生气起来都像在撒娇, 骂人的语调轻柔得要死:“周维扬,你这样和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啊?”
他学着她的语气回击一句:“骂我就能解决事儿?你就是这样自欺欺人的?”
棠昭快气死了。
两只碗被砰一下丢在桌面, 她腹诽着你自己吃吧!转身提了自己的小包就要走。
周维扬阔步往前, 从她身后将人一拦,轻道:“怎么还气急败坏了。”
他垂眼看她, 轻弱的气息浮在她的耳廓。
一条有力量的男性手臂横在棠昭的腰间, 他使的力气说重不重, 但足够将她架死了,掌心堪堪搭在她左下的肋骨处。
明明他的手掌按得很轻, 也不是故意碰在那儿, 她却似一下被捂热了,烤烫了。
那一片为他疼过、为他发过炎的地方又再一次急剧升温。
棠昭被他扣着, 艰难地喘息着,她努力平复呼吸,可在他怀里,难抑激动,越呼越急,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可以怼回去——
我洗不洗纹身关你什么事?
既然都要找新的女朋友又何必惦记前前前女友身上那一块破纹身!
周维扬,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跟你纠缠了。
可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喉咙阻塞,连一口气的吞咽都困难。
这就是欲拒还迎的结果。
一起逛过超市,做过饭,她就没有立场再坚定冷酷地跟他说,离我远点儿,别来烦我了。
她自己打破了这段关系的平衡,自己心甘情愿地迈进了他的家门。
这都是她自找的。
周维扬没要跟她吵架的意思,不过没想到棠昭会生这么大的气,他要的答案昭然若揭。
虽然他这人没什么风度,但也没不风度到真强迫她脱了衣服检查,看不到证据也罢,手里的劲儿往上一提,棠昭的脚下就悬了空。
周维扬将她拎到餐桌前,缓缓放下。
“吵个架就跑,你是小孩儿么。”
他在桌前撑着臂,往下侧眸看着她。
他的打趣搞得她更没有面子。
包包还挎在身上,棠昭在想要不要再逃一次,即便知道结果还是被他跟拎小鸡仔似的拎回来,好歹还能表明一下她动怒的决心。
但她被他的身体压下来的影子覆盖着,如被困入樊笼,被不得已地钉在他的餐桌前,动弹不得。
“一起吃吧。”
周维扬把她的包提走,棠昭还拽着链条挣了一下,周维扬看她一眼,男女力量悬殊,他轻轻一扯,包就从棠昭手里空了。
他给她也拿了双筷子。
周维扬看着略显寡淡的桌面,问她还要不要别的菜,他可以找人送过来。
棠昭夹一小块切得不漂亮,炒得也不鲜艳的火腿肠放到口中,随后咬着筷子尖,轻轻摇头,“不要了。”
语气又变得柔和,刚才的脾气转眼消散。
她也不是太会吵架的人。
周维扬一边尝着她的手艺,一边打量着棠昭由怒转平的脸色,说:“说真的,有长进。”
她挑起眼,想悄悄看他,没想到他坐对面,也正注视着她,她窃窃的打量被他纳入眼中。
棠昭又垂下双目,她揣测着,他这么说,应该是有客气话的成分。
“谢谢。”她低低地说,也客气地应一声。
他看着她说谢谢的眼,试图从里面找出几分真实性。
“后来我是给你发过消息。”
忽然,周维扬冷不丁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棠昭遽然睁圆了杏眼,怔怔在想,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那天加回他的联系方式时,她问是不是给她发过消息,否则怎么会知道自己被删了?
周维扬略一思索,坦白道:“两年之后吧,我在美国看到你的品牌广告了。”
他继续说下去,神色平静:“想恭喜你,但是觉得你应该听过太多的恭喜了。发的时候还有点儿犹豫,发完觉得我多虑了。”
说着,他勾了下唇角,满是自嘲意味。
因为她早已经把他删了。
亏他还那样字斟句酌,怕引她不适。
人家早就不适到,通讯录里多一个人都碍眼。
棠昭垂眸凝神,她回避了删除好友这件事,过好久,才声线轻缓地说一声:“虽然已经有很多,如果能听到你的恭喜,我还是会很开心的。”
这话听着比刚才那句谢谢还要坦诚些。
周维扬笑道:“我比较特别,是吗?”
他随口接的一句话,她可以不答,可以简单地嗯一声,但棠昭努力地突破着喉咙口的难关,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掷地有声地,想要告诉他:“是的。”
她一讲完,就咬紧了下颌。
尽管音色很轻,也不难听出音节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