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牧凉飕飕地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试图搜刮一些夸奖的话语。
有驱鬼神之效?有惊天地之能?有防止小儿啼哭、规劝恶人向善的作用?
李元牧尽力了,可他想他阿姊应当不会很希望听到这些回应。
于是,李婧冉就眼睁睁看着这过于实诚的臭弟弟憋红了脸,缄默不语。
她不死心,目光看向最后一个还没发表听后感言的男子:“许钰林?”
许钰林眼睫颤了下,酝酿片刻,抬眸朝她勉励笑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裴宁辞和李元牧看着许钰林这幅面不改色夸赞的模样,都沉默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李元牧只觉一阵牙疼,他料想自己已然是拍马屁的各种翘楚,但听着李婧冉的歌声,仍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望着许钰林,神色中有几分钦佩。
能在他阿姊身边侍候的人,果真不凡。
温顺服从,毫无底线,令人发指。
裴宁辞看着自己的幼弟,同样也沉默了。
他只知阿钰心软又爱笑,如今才知他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小黄也被李婧冉的歌声折磨得精神恍惚:「妖妃,许钰林要是在后宫里,一定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妃!」
李婧冉恐怕是唯一一个欣喜的人,她以一种赏识的目光赞许地看了眼许钰林,颔首表彰:“不错,有眼光。”
许钰林心下轻叹,只觉自己今晚叹息的次数比先前数月加起来都要多。
他又能拿她怎么办呢?
许钰林认命地起身,扶着李婧冉,对裴宁辞和李元牧示意:“殿下喝醉了,钰先送她回房歇息。”
他侧眸,吩咐身边人道:“来人,送客。”
照顾醉酒的人比许钰林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喝醉的李婧冉很难缠,她硬是不愿回府,说是要爬到屋檐观星赏月。
许钰林无奈地望着她:“殿下,屋顶许久都未清扫,恐怕早已积灰,会弄脏您的衣裙。我扶您回房歇着可好?”
月明星稀,美貌男子温声劝她,任谁都很难抵抗这样的诱/惑,兴许就会脑子一片浆糊地胡乱应下。
李婧冉却定定看他片刻,遂扭头:“不好,不要,我不管。”
迟到了多年的叛逆期在醉酒后来势汹汹。
许钰林感觉自己好像幻视了街角王姨家中六岁的小姑娘,颇有些哭笑不得。
他拿出哄亲戚家孩子的态度,耐着性子对她道:“看星星是吗?我让你看到后,你就愿意乖乖回去?”
但李婧冉可比王姨家的女儿难应付,她警觉尚在,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警惕道:“回去?跟你?你想对本宫做什么?”
许钰林:“......殿下多虑了。”
这应该是他要担心的吧。
许钰林好脾气地对她弯唇笑笑,那个笑容蛊得李婧冉有一瞬的怔忪,在原地呆了片刻。
许钰林走到她身后,伸出手,作势要捂她的眼睛。
李婧冉当即回过神,不满地扭头看他:“干嘛?绑架啊?”
纵然是许钰林这么个脾性温和的人,此刻都觉得自己的精力不够应付李婧冉了。
他懒得多费口舌,只扶着李婧冉让她重新转过头,言简意赅道:“请您抬头。”
许钰林修长的指尖擦过李婧冉的额头,带着些许凉意,她慢半拍地“哦”了声,照做。
许钰林见状,眸中闪过细碎的笑意。
他自背后虚拢着她,抬起双手凑到她眼前作望远镜状,指尖相碰拼出一个镂空的横向椭圆。
因为要调整位置,许钰林微微倾身,侧眸瞧着她,轻声道:“殿下请看。”
李婧冉只觉自己都能听到许钰林的呼吸声,她的鼻尖都是他身上浅浅淡淡的冷香,似松非松,分外清冽。
静谧的黑夜里,星辰宛若妆点着幕布的细钻,闪烁着光。
月亮高悬,轻风吹拂,就好似温润如玉的白衣男子在夜色中将女子拢在怀中。
李婧冉轻眨了下眼,就着他的手抬眸眺望着星空。
被许钰林框出来的视野干干净净,只余闪烁的星河,就好似在透过万花筒去看这净化过后的世界。
许钰林静静等候片刻,启唇问她:“不比屋檐上的视野差吧?”
李婧冉没回应。
须臾,他只觉怀中一重,李婧冉靠在他的怀里,阖眸睡着了。
李婧冉的发丝蹭在他的颈窝,许钰林身子一僵,随后慢慢放松,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
许钰林目光从怀中女子面上移开,正想把她抱回寝殿,转身时却见裴宁辞周身清冷地站在树下,注视着他们。
迎着许钰林的视线,裴宁辞在月色下缓缓走近,下颌微敛,对他道:“交给我。”
许钰林抱着李婧冉的手紧了几分,不慌不乱地与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对视:“您这是想做什么呢?”
自从兄弟二人在明面上撕破脸后,许钰林就不喊他“阿兄”了,只是和天下所有人一样,退回了那冷冰冰的疏远距离。
他嗓音温和,丝毫不带攻击性,却不容裴宁辞再逃避:“祭司大人,你想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