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不知道,自己所有的小动作在习武之人眼里,都是那么拙劣而又明显。
即使是情绪极度波动的情况下,严庚书都很难忽略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
严庚书看着在裴宁辞怀里装死的李婧冉,眸色有一瞬的怔愣。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是想去触碰李婧冉。
那一瞬的空气仿佛被最粘稠的胶水粘住了,所有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裴宁辞下颌紧绷,他俨然也感受到怀中女子那已经快失去的药效。
只要严庚书触碰到她、感受到了那重归温热的体温,这一切就都会穿帮了。
在这片寂静的飘雪中,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扑通,扑通,扑通。
李婧冉都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无所遁藏。
怎么办?
被揭穿假死事小,被严庚书发现欺骗他事大。
严庚书本就生性多疑,对背叛者没有一丝一毫的忍耐度。
一旦她装死遁走的事情被曝光......李婧冉觉得,严庚书应该会当真让她变成一局尸体。
难道要自曝身份吗?
但假设如此,她自然性命无虞,可也万万没有可能刷满严庚书的好感值了......
李婧冉心中烦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尽管李婧冉闭着眼,她都能感受到严庚书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身上。
灼烈,滚烫,宛如热锅滚油。
就在严庚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李婧冉的那一刻,裴宁辞嗓音中隐含警告地开口唤了声:“摄政王。”
严庚书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指骨轻贴了下李婧冉的手背。
是温热的。
李婧冉心中一沉:他知道了。
与此同时,裴宁辞的眸光也是一寒。
倘若严庚书当真不愿放他们走,他自是不介意比计划中早一步和他撕破脸。
李婧冉也同样心跳如雷,就在她克制不住地想睁开眼自暴身份以自保时,她却再次听到了严庚书的嗓音响起。
依旧低磁性感,但却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哑意,像是被粗砺的磨砂纸狠狠擦过一般。
就如同在极力地隐忍着心中翻涌的思绪,和理不清的情丝。
他缓慢地从唇齿间迫出两个字,再次重复:“放行。”
出了军营之后,裴宁辞抱着李婧冉走到拐角处,李婧冉立刻挣着下了地。
她看向裴宁辞,并未与他计较这假死药不靠谱的药效,毕竟现在再谈论这些除了宣泄情绪别无他用。
她只是望着裴宁辞,和他确认道:“他是不是知道了?”
方才因为顾及着假死的身份,李婧冉全程闭着眼,她并不能看到周遭发生了什么。
如若严庚书真的发现她没死,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放出来?
但严庚书都已经触碰到了她,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兴许还看到了她手指微动了下。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没死?
李婧冉如今迫切地想从裴宁辞口中探得一个答案,可惜她却失望了。
裴宁辞薄唇轻抿了下,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却只是道:“他知道你还活着,却并未阻拦。”
李婧冉与他对视了片刻,心知从裴宁辞嘴里是撬不出什么了,遂挪开目光。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不自觉地蹙了下眉,并未多言,只是对裴宁辞随口道:“本宫知晓了。祭司大人公务繁忙,无须在这里陪本宫多耗时间,本宫会自行回府。”
俨然一副用完就丢的架势。
说罢,李婧冉还在揣摩着严庚书的心思,就忽然感受到那清淡的雪松气息靠近了几分。
她抬眸,却见裴宁辞走近几步,近到打破了他往日里口中的君臣之礼。
又或许说,早在很久之前,裴宁辞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冷眼看着这条界限被李婧冉一再踩踏,却并未阻拦。
他微垂眼睑,自上而下地瞧着她,下颌紧绷:“长公主如此作为,恐怕不妥。”
裴宁辞那双浅金眸子凝着她,他仍像是在神坛之上指引信徒的模样,清冷淡漠:“用人之计在于笼络人心。臣方才刚助长公主脱身,长公主就是如此对待盟友的吗?”
盟友?
李婧冉微挑眉梢,望着裴宁辞近距离的脸庞,不退反进。
她踮起脚往他面前一凑,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压缩,近得仿佛只要他微微动上分毫,薄便会吻上她小巧的鼻尖。
李婧冉微挑起眼,与他对视着,嗓音轻柔地道:“祭司大人又想让本宫如何报答?”
她一眨不眨地瞧着他,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光华流转:“一声道谢?一个吻?还是......”
李婧冉刻意顿了下,在夜色中观察着裴宁辞的神色。
即使她不说,裴宁辞也同样知晓李婧冉的未尽之言。
还是一些更缱绻的、更坠红尘的、更引人沉醉的事情?
堕落,破戒。
这两个词就如同深深注视着裴宁辞的深渊,他本应恐惧的。
可是为何.......他心底竟生出了一种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