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磊拼命对施刑的小兵使着眼色,结果小兵傻不愣登地挠了挠头,问道:“林兄,你可是眼睛不适?”
在军营里性格算得上是极度斯文的林磊默然好半晌,低声骂了句:“适适适,我适你爹!”
严庚书虽背对着他们,但也大约能从几人的说话声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他微偏过头,侧脸线条挺拔流畅,只对施刑者沉声吩咐:“严格执行。若被本王发现你放水,待会儿挨抽的就是你。”
小兵被他的威胁吓得一阵颤栗,挺胸抬头站直,大声应下:“是!”
军营里的鞭子自是比外头的还要毒上许多,更何况士兵犯错都是军杖,能动到鞭子的刑法少之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严刑拷问的。
本就凌厉残忍的鞭子淬了辣椒油后,那更是人间酷刑,就如同从地狱里翻出来的刑法一般。
军中先前有个叛徒,被抓回来后鞭五十,谁料十几鞭子下去后,他就已然被抽得皮开肉绽,哭爹喊娘地求着给他个痛快。
而现如今,严庚书要承受的,却是整整八十鞭。
施刑的小兵定了定心神,鞭子在地上试摔了下,伴着凌厉的破空声,登时卷起一堆沙灰尘土。
旁边围观的士兵们都沉默了。
这力度,这角度,这哥儿们上辈子就是在阎王殿当差的吧!!
小兵还有些紧张,战战兢兢地跟严庚书汇报道:“王,那我来了啊。”
严庚书低声“嗯”了句,重新把头转了回去。
阿冉先前说过,她喜欢他这张脸。
他这张脸可不能破相,万一有朝一日他们还能在大街上偶遇呢......
小兵手抖抖嗖嗖地把鞭子往辣椒水里一泡,再次确认道:“王,我真的来了啊。”
严庚书拧起眉,深深有种被调戏的感觉,忍不住呵道:“做事怎么婆婆妈妈的,你归哪个副将......”
话音未落,第一鞭便嘶啸着划破空气,“啪”得一下抽在了严庚书的后背。
剩下的话瞬间被严庚书咽了下去,他隐忍地闷哼了声,也下意识在心里骂了句脏。
这久违的滋味啊,上一次挨鞭刑还是在楚馆之时。
光是一鞭下去,雪白的里衣便已被抽得开裂,触目惊心。
而在这剧烈的疼痛中,严庚书闭上眼,脑海里尽是那个女子的笑靥容颜。
连口喘息的时间都没有,第二鞭便已落下,精准地落在同一处,皮肉顿时开绽,里衣沾上了血色。
紧接着是第三鞭,第四鞭......
严庚书始终一声不吭地承受着,除了措不及防落下的第一鞭,之后再没泄出一丝呻/吟。
晚间拉练完后的士兵三三两两甩着汗回来,见到鞭刑架上居然有人在受刑,顿时都是一惊。
“咱军营又有人叛逃了?”
“鞭八十?那不得死人啊?犯了什么事啊这是?”
“啧,早知今日,何必当......”
说话间,他们看清楚受刑者时,顿时都噤了声。
刑架上的那人背对着他们,背影高挺,宽肩窄腰,尽管并未露脸但所有人都认得他的背影。
是他一次又一次带领着他们杀出重围,也是他教会了他们习武并不比习文低人一等。
是他在他们的仰望中铿锵有力地说“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也是他每每挡在他们面前庇他们于风雨。
暗夜里翩飞的软鞭上沾着的血红,干涸的血渍上又添新伤,鞭子一次次破空落下的声音瘆人得让围观的人都毛骨悚然。
“王......他触犯了什么军条?”有人艰难地问出声。
“王妃身死,王爷想给她留个全尸,不愿让她在关口处被验......”
半晌都无人回应。
偌大的校场里站满了人,这一刻却寂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能听到严庚书隐忍的、渐渐粗重的喘息声,彰显着他正在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这个刑罚对他而言,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疼痛,更多还有一种在自己带起来的兵眼前当众受罚的耻辱。
是他身为一个主帅、作为他们敬重的王,如今却当着他们的面受罚。
众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无人知晓应当如何面对这种情景。
诚然,军营中都是一群老大粗,他们的心思并不如姑娘家那般细腻敏感,然而此时此刻,每个人都静默了。
他们兴许不通人情,但却都知道当众受罚意味着什么。
就连最不起眼的普通士兵,当众受罚带来的羞耻都远胜于身体上的折磨,那是把一个人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碾碎。
更遑论严庚书他可是主帅啊。
颜面扫地,何以服众?
往后军营里的弟兄们仰望他时,看到的究竟是他尊贵的玄袍,还是他玄袍之下永远不会痊愈的疤?
辛辣的辣椒水气味被晚风刮到每一个人鼻尖,那股刺激的气味呛进了他们的泪腺,有些人竟克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他们甚至都很难想象,这光是闻着都令人分外不适的辣椒水,沾在皮开肉绽的血肉上,又会是怎样钻心的痛。
“操。”络腮胡抹了把脸,低骂了句,率先朝着受刑的王单膝跪下,“王爷,属下愿代您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