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看着他的笑,无端觉得有些刺眼,就像是他明明在笑,可是眼睛在哭泣。
许钰林的这句话让裴宁辞微蹙了下眉,低声唤了句:“阿钰。”
倒像是含着几分训意。
裴宁辞喉结轻滚,喉结上的那颗痣也随之微微挪动了下,禁欲又性感。
而更性感的,是他那无悲无喜的脸庞上染着的隐忍和克制。
私下见面都许久没称呼对方为“阿兄”和“阿钰”的俩兄弟当着李婧冉的面,倒是意外变得兄弟情深了几分,连称谓都亲昵了些许。
李婧冉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滑了个来回,随即明智地选择先闭嘴,观摩他们二人之间的战火。
裴宁辞冷淡地注视着许钰林,衣袍上的褶皱却处处显缱绻。
许钰林并没有避讳裴宁辞的目光,亦或是说他对裴宁辞向来是没有惧的。
他曾敬他为兄长,曾尊他为亲人,曾将他当成大祭司一般仰望,但对于这位旁人眼中的神祇,许钰林从没有过畏。
此时此刻,他甚至还能迎着裴宁辞那冰凉刺骨的视线,面带浅笑地上前一步,冷白的指尖轻抚上裴宁辞的衣领。
裴宁辞下颌紧绷,眸中凉意都多了几分,冷冰冰地瞧着他这位幼弟。
他手下微微用了些力,裴宁辞洁白的衣领便被他弄得愈发凌乱了几分,露出的锁骨线条冷厉。
许钰林依旧是顾及着分寸的,并未做得太过火,仅仅是将裴宁辞的领口扯松了几分。
与其说他是在顺从着李婧冉的话打理他的阿兄,不若说许钰林是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闷,无声地用服从表示抗议。
以孔融让梨为例,许钰林此刻就是那个生了私念、想偷偷独占梨的孔融,可是却逼着别人逼着把梨拱手让予他人。
他很顺从地让了,但不仅笑盈盈地让了个梨,还把自己的晚膳一同让了出去,饿了一整天的肚子。
既像是在自我惩罚,又像是在和逼迫他的人置气。
“阿兄,”许钰林望进裴宁辞那双被世人奉为神明的浅金色眼眸,嗓音轻得像是在喟叹,“剩余的,还须我代劳吗?”
裴宁辞定定瞧着弯唇浅笑的许钰林,好半晌后才对他道:“果真是长大了。”
幼时发现裴宁辞不喜与人多接触后,许钰林也很安静地悄悄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如今长大后都敢来扯他衣衫了。
许钰林不置可否,遂又侧眸瞧向懒懒撑着头靠在座椅中的女子,疏离又礼貌地询问道:“殿下还须钰做什么?”
李婧冉看着许钰林,总觉得心里有种隐隐的古怪之感。
她知道许钰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他哪里不对劲。
他依旧笑容清浅,对她依旧恭顺有加,到底是哪里变了呢......
「......宿主,我觉得许钰林现在的精神状态和你刚穿进来时有点像。」小黄咽了下口水,超小声地说道。
「怎么说?」
小黄斟酌了下用词,皱着眉,用词精准地形容道:「平静地消极应对?」
「......」
许钰林见李婧冉半晌没说话,温声道:“还是殿下希望钰继续呢?”
他微微弯下腰,蓦得凑近李婧冉直视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在那一瞬将李婧冉包裹在内。
闻起来像是木质松香,但又比普通的木香少了几分沉闷,多了些温柔的清透感,就像是融了几缕细碎的皎洁月光。
李婧冉情不自禁地耸了下鼻尖,微挑起眼看他,却见许钰林毫不回避地与她对视着,嗓音放轻,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继续教阿兄,如何知情识趣?如何在您面前哭得楚楚,如何在床笫间示好、服软、讨饶......”
他一个字一个字把李婧冉方才说出口的话重复了一遍。
许钰林其实生了同样生了双很漂亮的眸子,并不是纯粹的漆黑,但瞳仁很清亮,就像是盛着夜色中的星河。
但他向来都是个很识礼节的人,平日里从不会与李婧冉对视,更别提像此刻这般凝着她。
这个举动对许钰林而言已是极度逾矩的了,可由他做出来又偏生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反而有种被美杜莎的眼睛引诱的感觉。
李婧冉陷在座椅里,仰起脸瞧他,因许钰林的这副模样眸光轻颤了下。
她心底清晰地知晓,许钰林的的确确是在蛊惑她。
当着裴宁辞的面、当着他这位阿兄的面,引诱着她。
若是许钰林想,他才是那个最会勾她的人。
足够出挑的皮相,温润顺从的态度,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他最是知晓要如何干干净净地拉她沉沦。
就像是先前“侍寝”那般,他甚至连指尖都没让她碰着,便足以让她头脑发昏。
可是如今,李婧冉的心绪波动里兴许有一部分是源于被他引诱,可更多的却是一种没来由的微痛。
李婧冉方才说出那句话时,她并未错过许钰林神色间一闪而过的难堪和羞赧。
可许钰林现在却微笑着,亲口重复了一遍她那句极尽折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