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比她说的更为露骨。
这个认知无来由地让李婧冉喉咙有些发涩,不知该如何回应,悄悄撑起了身子想挺直背。
只是该举动却让她和许钰林之间本就逼仄的距离再度被压缩,极容易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她想引颈来吻他的错觉。
恰在此时,许钰林却再次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退后半步,眼睑微敛,再次恢复了往日恭顺的模样。
他只无声笑了下,对裴宁辞道:“阿兄,我如是示范,可教明白了?”
气氛随着许钰林的这句话变得极其古怪。
屏风外,宴会殿内恰好一曲落幕,进入了片刻安静的间隙。
原本热闹的人声在那一瞬也随之静了片刻,如同戛然而止的破损音箱,而后很快又粉饰太平般继续畅谈了起来。
屏风内,丝竹声再次响起,却掩不下三人间难以言喻的暗流。
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静谧得可怕,而那略微模糊的柔和丝竹就像是给这层空气裹上了粘稠的糖浆。
粘稠、暗淡,令人有些喘不过气。
这次打破沉寂的依旧是许钰林。
他抬起手,似是想去抽走裴宁辞束发的银冠,然而裴宁辞这次却没再任他对自己胡来。
裴宁辞偏头避开许钰林的触碰,冷白指尖隔着衣袖攥着许钰林的腕骨,语含告诫:“许钰林,注意你的分寸。”
他薄唇紧抿,下手俨然是用了几分力的,指尖微微泛白,衣袖滑落一小截,露出的手背上淡青色筋脉清晰。
许钰林却连眼都不眨,连唇边的笑意都未变,丝毫不挣扎,只是对裴宁辞温温和和地道:“阿兄,很疼。”
李婧冉在旁边听了都有些看不过眼,再加上心里说不出的愧疚感作祟,她侧头看了眼裴宁辞,声线冷了几分道:“祭司大人,好大的威风啊。”
“当着本宫的面,为难本宫的人?”
裴宁辞下颌紧绷,若说他原先还有几分半推半阻的意味在里头,当许钰林出现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情绪便成了彻头彻尾的抵触。
在和李婧冉的这几次接触中,裴宁辞的心理已经在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慢慢地产生了无法自控的变化。
那层冰冷的外衣被她用一把火漫不经心地尽数烧化,如今只剩下薄薄一层,顽固地保护着他那点不愿挑破的自尊。
先前在军营门口之时,李婧冉语气轻佻又随意地让裴宁辞于宴会当日提前来找她,美曰其名用他自己来换取乌呈大晟两国婚约的作废。
裴宁辞当时拒绝的态度冷漠,最后又好似迫于她提出的诱惑才迫不得已地低了头,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其实早已不抵触了。
他心如明镜,看到的是自己在李婧冉面前越来越低的底线。
别说是大祭司了,兴许他如今的底线比那平凡家庭出身的男子还要随意。
若这是李婧冉想要的,裴宁辞得承认,她成功了。
成功地令他一退再退,由那个孤傲淡漠的大祭司变成了以表面的冷漠掩饰内心波动的裴宁辞。
许钰林出现在屏风外时,他究竟是因羞恼而冷了神情,还是因为其他的情绪,裴宁辞自己都不敢深思。
就好像只要他不去触这块禁区,他仍是那个心如止水的大祭司。
然而李婧冉却如此恶劣,步步紧逼,逼得他去直面那个不堪的答案。
逼他发现自己原来已经是这么在意她,在意到纡尊降贵地把自己和他向来没放进眼里的胞弟放在同一个平面,仰头等待着她稀薄的垂怜。
这种无法说出口的情绪一点点叠加、累积。
裴宁辞无法对任何人诉说这份背德的情感,因为他可是外人眼中无情无欲的大祭司啊,他怎么能为这种红尘之事困扰呢?
况且,他为人向来淡漠,并未去结交任何知心密友,就算可以诉说,他又能与谁诉说呢?
若真正算起来,裴宁辞接触最多的,竟是针锋相对如此多年的严庚书。
如此可笑,又如此悲哀。
万千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裴宁辞的面色却只是越来越冷,眸光凉凉地看着李婧冉道:“此乃臣的家事。臣管教胞弟,难道也须得长公主允许吗?”
李婧冉看着裴宁辞半晌,目光又滑过许钰林,觉得这两兄弟可真是有趣。
同样是生气,许钰林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温和,而裴宁辞的神情却愈发冷若冰霜。
一温一冷,倒是天差地别。
许钰林闻言,倒是笑了声,温文尔雅地开口道:“许多年没被阿兄管教过,阿兄如今这迟来的教导,倒是令钰受宠若惊。”
丝毫没给裴宁辞留面子。
今日的许钰林虽仍裹着温和的外壳,但攻击力却是前所未有地强,绵里藏针,还是密密麻麻几百根针的组合。
裴宁辞神情依旧冷淡,扯了下唇,口吻里带着些不明显的淡嘲。
他仅仅说了两个字:“是吗?”
倒像是在说:那他今日便把这些年落下的、作为长兄的责任,悉数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