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宁辞目光轻垂,落在她的唇须臾,随后不着痕迹地微仰了下脸,轻轻阖眸。
李婧冉看着他这幅主动承吻的姿态,却无声地轻笑了声,掌心握上他左胸口插着的金钗,握紧,而后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它倏得拔出。
星星点点的血色顺着钗尾在空中滑出来的凌厉弧度落在雪白皑皑的雪地里,像坠落尘泥的红梅。
裴宁辞呼吸急促得捂着伤口,贴着墙缓缓滑下身,鲜艳的血珠顺着他冷白的指缝渗出。
乌发凌乱地散在他的脸庞,裴宁辞就像是跌落了尘埃一般,仰脸瞧她,眸光中还带着几分微愕。
在他的注视下,李婧冉却只轻轻松了指尖,那支沾着他鲜血的钗子便无声地落入那茫白的雪地里。
精致的镶珠锦缎绣鞋漫不经心地踩在那钗子上,碾磨着把它深深踩入了霜雪里,只隐约露出一抹金。
李婧冉用丝帕一根根把略沾了些血迹的手指擦干净,随后朝着乌发汗湿的裴宁辞温柔地笑了下。
“可惜了。祭司大人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信。”
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裴宁辞却望着她的背影,半晌都说不出话。
那抹火红的身影逐渐远去,金丝刺绣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泽,优雅又高贵。
她似是注意到了裴宁辞的视线,脚步微顿,回过眸朝他千娇百媚地笑了下。
李婧冉色泽明艳的朱唇一张一合:“本宫喜欢什么,不是早就与祭司大人说过了么?”
她的目光暧昧地勾勒着他的身形,最后轻轻停留在他冷白且薄的耳垂。
也几乎是同一刻,裴宁辞想到了李婧冉先前旖旎把玩着他的耳垂时说的孟浪话。
——“本宫倒是不介意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在这里打一个耳洞如何?”
——“细长的银链尾处坠着一朵霜花,大祭司每走一步,它都会随着你的幅度轻颤着。”
——“就像大祭司此刻一般。”
李婧冉唇边笑意深了几分,而裴宁辞本就无甚温度的眸光更是寒凉了几分。
李婧冉原本也不打算等他的答案,只轻飘飘留下这句让他心神俱颤的话后,便又转身离去了。
待李婧冉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后,裴宁辞才低下头轻蹙着眉瞧了污了自己白色袍的血迹。
他缓慢站起身,再次挺直了身子,不复在李婧冉面前演出来的那副易碎模样。
身上的伤虽深,但毕竟金钗很细,依旧可以忍受,不至于坏了裴宁辞这清冷的风骨。
裴宁辞敛着眸,饶有耐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心中盘算的却是下一步该如何做。
毕竟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自是不可能此时前功尽弃。
李婧冉这一边,他势必是不会放弃的。
裴宁辞如今犹豫的就是,他究竟该怎样才能重新获取她的信任?
难道要当真如她所说.......
恰在裴宁辞举棋不定之际,死巷口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鼓掌声。
声音清脆,慢条斯理。
裴宁辞整理衣袖的动作微顿,随后冷冰冰地抬眸望去。
巷子入口处,一身靛青衣衫的许钰林踏碎惨白的日光,温润浅笑着朝他走来。
裴宁辞冷冷注视着他,而后见许钰林从袖口拿出一个釉色瓷瓶,递给他,笑吟吟地柔声道:“托阿兄的福,看了一场好戏。”
第67章 兄弟决裂
裴宁辞并未接过他手中的釉色瓷瓶,只视线寒峭地看着浅笑着的许钰林。
无须说一个字,便恍若光摇剑戟,连空气都被凝成了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寒。
许钰林倒是不躲不闪地迎着他的目光,依旧分外淡然,将瓷瓶往裴宁辞面前递近了些,一如既往地温润:“金创药。收下吧阿兄,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
他这句话里听着温软,但言辞间仿佛在用细密的刺扎着裴宁辞心底隐蔽的角落。
诚然,许钰林这当弟弟的不会害他的阿兄,而裴宁辞这位做兄长的呢?
他又做了多少好事?
如果说李元牧习惯了作为幕后永远不出现的人,在背地里的使暗箭,裴宁辞则是将一切算计摊在明面上的人。
裴宁辞从来都不掩饰他使的绊子,和严庚书这些年的斗争也都是光明磊落的,两人都不屑于干那些暗地里的勾当。
当然,他们彼此在对方心中都是个阴险的小人,毕竟有李元牧这位顶着他们名义在暗地里搅动风云的“助力”。
李元牧深藏功与名,几乎从未在明面上露过面,只暗戳戳挑拨着裴宁辞和严庚书之间的纷争,隔岸观火渔翁得利。
这也是为何皇室派系的势力在他手中倒是一直如那百足之虫一般,至死不僵。
毕竟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关系,无论是等边还是等腰三角形都无妨。
裴宁辞对待身边人一向是利用得明明白白。
裴党的众人之所以愿意跟随裴宁辞,并不是因为他能向他们保证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而是他们对信仰有着与生俱来的尊崇。
人总是有执念的,譬如李婧冉时空中的执念是清华北大,而这本书中人们的执念便是信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