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正常人追求的是清醒与真实,哪怕这份清醒会扎入他们的皮肉,哪怕这份真实会割裂他们的五脏六腑。
可是李元牧不一样,他对现实的世界没有任何牵挂,也从不觉得这世界是个很美好的存在。
倘若可以选,他宁愿永远沉醉在自己一手编织的美梦里,一醉方休。
他不在意真实与虚幻,毕竟什么是真,什么又是虚幻呢?
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听到入魇散诱惑的时候,李元牧并未去惊慌失措地追究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又蕴含着怎样的能量。
又或许说,他早就发现这个世界里存在很多古怪的事情。
譬如李婧冉的出现,她根本不像是大晟人,不像是这个世界里存在的人。
再譬如他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冥冥之中被一股力量局限着,逼迫他作出某些和他想法背道而驰的事情。
他并不想去追究,就算弄明白了又怎样呢?
因此,李元牧甚至都并未犹豫,就选择了开启入魇散。
梦里的他是唯一的编梦者,可以随心所欲地创造出他想要的梦境,而她是他唯一的客人。
他要留下她,他想。
只是她要是发现了这幻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根据他的想法布置的,她会不会生气呢?
她要是知道了所谓的“被二皇子羞辱”也不过是他布置出来博她怜惜的小手段,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真情错付了呢?
李元牧能掌控的只有他想要什么事情发生,却无法掌控事情发生后的走向。
他只能让二哥这个蠢货来寻他们麻烦,却如何也没想到二哥居然妄图对她出手,害他不得不当着她的面杀了人。
不过如今看来,这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为她多挣了几分她的怜惜。
李元牧清醒地自我批判着:他是多么恶心啊。
是仅仅存活于阴暗湿潮处的毒蛇,是水中的附着生物,是在盘缠的激流中试图用无形的水草将她永远困在这里的卑鄙小人。
李元牧可以当个君子,可君子没有阴暗的执念,而他有。
他的执念是留下她。
一旦执念滋生,这份疯长的情绪就会让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
他表面上依旧可以扮演出平日的模样,也可以装出她喜欢的那副模样,只是他势必是要留下她的。
夜深人静时,本该乖乖睡在贵妃榻的李元牧安静地坐在床沿,看着熟睡中的李婧冉,目光眷恋地勾勒着她的面庞。
睡梦里的李婧冉似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眉头紧紧蹙着,眼角沁出了点泪花。
“别......别这么对我......”她不安地闭着眼,有些慌张地轻声呢喃着,就连在梦里都分外地彷徨。
李元牧凝视着她良久,看着她眼角的那滴泪,料想那液体碰到敏感舌尖的味蕾时,应当是咸涩发苦的。
但他最终仍是克制着没让自己做出过分变态的行为,仅仅是很轻很轻地勾了下她的尾指。
真好,是温热的,鲜活的。
李元牧轻轻翘着唇笑了。
他终于可以留下一个并非是他的臆想、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生气也没关系,事后打他骂他也无妨,他甘之如饴。
因为,待明日之后,他就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慢慢哄她,让她心甘情愿地释怀。
明日,只要等到明日,他会哄骗她说出那个能让她留下来的字眼。
永永远远地留下来。
翌日清晨,李婧冉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依旧是为床板上的“正”字添了一笔,帮她记着自己在幻境中的时日。
第二个正字已经有了两笔,这是她留在幻境里的第七天。
“阿姊,醒了便来用早膳吧。”李元牧听到动静后出声唤她。
少年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皮肤白且通透,唇红齿白分外漂亮,回眸一笑时美好得不可思议。
李婧冉极其自然地把床板处的痕迹用枕头掩去,毫无异样朝他笑笑:“来了。”
他们就像是最合拍的合租室友,都无须太多磨合就非常迅速地适应了有对方的生活。
李元牧的生物钟让他习惯了晚睡早起,最起码每次李婧冉醒来时,看到的都是他已经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站在桌案前或看书或写字的模样。
比起坐在桌案前,李元牧更习惯站立,说是如此一来没那么伤腰,而且能让他更容易保持清醒。
李婧冉之前还故意捉弄他,光着脚悄悄走到他身后抱着他,脸庞贴着少年清瘦的背:“某人的包袱好重啊,这是生怕被我瞧见私下里的模样,这才故意起得比我早还睡得比我晚吗?”
李元牧闻言便低着头抿唇笑,唇边笑意有些羞涩,并未否认也并未挣扎,任由她蹭着自己的脊背,似是而非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怕你发现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就不要我了。”
李婧冉听着他这话,贴着他笑得花枝乱颤,打趣他道:“哟,我们以前的那个羞涩单纯的七殿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