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撑起身,微讶地瞧着他道:“你别碰瓷啊,刚才的确是你情我愿.......”
“是吗?你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吗?”李元牧戾气很重地打断了她的话,黑漆漆的眸盯着她半晌,眸光却忍不住愈发湿红。
他的眼泪措不及防地落在她的锁骨,烫得她指尖下意识轻蜷了下,心中陡然升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李婧冉嘴唇动了下,却又不敢轻易询问,怕听到什么令她惧怕的答案。
李元牧狼狈地偏过头,粗鲁地拭去泪水,立刻把他窄薄的眼皮和脸颊擦红了一片,看上去分外可怜。
他闭了闭眼:“我以为,你把我弄成这副模样后,终于能挑起你的兴趣了。”
“骗子。”李元牧难堪地垂首,自嘲笑了下,像是个被骗身骗心的失足少年,控诉着她:“李婧冉,你就是个骗子。”
李婧冉心中狠狠一沉,指尖掐进了掌心:“......听不懂。”
听不懂,这三个字她今日一共说过三次。
第一次是为了调戏李元牧,故意逼他说出一些她想听的话。
第二次是李元牧跟她表白时,她出于愧疚回避少年赤诚爱意所说的话。
第三次便是现在,她试图掩盖着自己接近他的真相。
可李元牧向来是个喜欢把伤口撕得鲜血淋漓的,他讥嘲地翘了下唇:“恭喜你啊,隐藏任务快完成了。还须我继续说下去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李婧冉张了张口,却发现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元牧,他居然能听到系统的声音!
她的心脏在那一刻快得似是要跳出嗓子眼,紧张得让她几欲作呕,李婧冉强硬地迫使她自己冷静下来,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开始,能听见的?”
“从那个幻境开始。”李元牧的嗓音是强行压抑之后的平静,却仍掩不住尾音的轻颤。
他微仰着脸,似是担心他只要一低头,眼泪就会再次掉下来。
李婧冉须臾都哑口无言。
她捏着龙案的指尖紧得泛白,偌大的殿内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在那一瞬凝固。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李婧冉忍不住瑟缩了下,低声对他道了句:“对不住。”
李元牧说的没错,就连李婧冉自己都是如此定义她自己的。
一个骗身骗心的骗子。
这种被当面揭穿秘密的感觉,远比坦诚相见来得更令人难堪。
他们方才还共享着云雨,如今两人之间却比陌生人还要紧绷。
她敛着眼睑,沉默两秒后想下龙案,谁料像雕塑般在旁边伫立了许久的李元牧却忽然动了。
他很用力地掐着她的腰把她贯在了龙椅之上,单手垫在她脑后,动作很粗暴。
“不是要完成任务吗?你都已经如此牺牲了,还差三次,怎能半途而废?”
李元牧语气又冷又凶。
他一边无声地哭,一边喘息着与她纠缠不清。
他哭得有多狠,动作就有多凶。
李婧冉能感受到李元牧并未说出口的怒意,他没有再怜惜地吻她,没有像之前那般乌发汗湿之际还小心翼翼地反复和她确认,生怕让她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她自认理亏,一开始也只隐忍着不语,后面实在受不住了终于隐晦地低声求他。
李元牧眼泪掉得很厉害,哭得鼻尖到脸庞都是湿红的,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净。
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她不知该如何精准地形容此刻的李元牧。
他脆弱得像是要碎了,可他又是那么的凶。
她听到李元牧的嗓音带着哭腔的哑,温度却是冷冰冰的:“怎么,区区一个帮你完成任务的工具,也配得上你李婧冉开口求饶吗?”
又是一记的发狠。
她也知道疼吗?
她也有心吗?
那她知道他有多疼吗?
李元牧是如此尽职尽责,他把自己完完全全贬为一个没有生命的工具,仅仅助她完成着她的四度春宵。
必要的接触是为了完成任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他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碰,更遑论亲密的吻和缱绻的拥抱与情话。
很难用“爱”来定义他们。
更像是一种抽离,是精神上的空虚,是双向的折磨。
李婧冉知道李元牧也不好受。
他一直在哭,无声得哭,泪水一滴滴落在她的锁骨,哭得仿佛被如此欺负的人是他一般。
——“在大雪中等我等到遍体发寒时,你在想什么呀?”
“当然是想见你!”
——“你要是难受,哭出来会好很多。”
“可是你已经替我把所有眼泪都流完了啊。”
——这支劣质的珠花配不上她,他往后会送她很多很多更好的。
幻境之所以是幻境,是因为它好荒谬,如同桃花源般再也寻不到入口。
极致的美好纯粹,本就是荒谬的。
他们都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在纷扰的大街上手牵着手笑着奔跑,一起看那火树银花,一起在繁忙的人海里做一对普通人。
幻境里,不论是任务还是其他,他都是她要功克的唯一。
出了幻境,他就再也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