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宁辞如是唤她,目光顺着她火红婚服上的金丝花寸寸上移,最终落在她含笑的眸子。
仅仅两个字。
在那之后,裴宁辞竟不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李婧冉居高临下地瞧着他,这种俯视的角度下,她可以看到裴宁辞饱满的额、挺拔的鼻,和那贯来不会说好听话的薄唇。
这朵圣山之巅的雪莲,正在被玷/污、染脏。
她等了半晌,却并没有听到裴宁辞下一句话。
李婧冉的目光在他面上停留一瞬,能清晰地瞧见他那高洁的浅金眸子中荡漾的挣扎。
他着实生了双色泽很漂亮的眼眸,就像是永远都遥不可及的太阳,让人不禁渴望着想观赏被这双眼眸分泌出来的泪水。
她想,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心甘情愿地让自己那双眸子湿润着。
只要能取悦她。
李婧冉对裴宁辞向来是个耐心很好的猎人,她并不急着从他的唇齿间逼出一个答案,甚至还笑吟吟地对他道:“祭司大人不必着急答复本宫,你大可以仔细地想一想。”
“对了,祭司大人这般高风亮节,想必都不知道囚奴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祭司大人”先前是一种尊称,如今却成了她毫不掩饰的奚落。
李婧冉的余光里瞧见裴宁辞的指尖攥得发白,被帕子裹着的伤口再次沁了血珠。
他向来是不怕疼的,她如是想。
“这身祭司袍脱下之后,祭司大人倒也不必再穿了。”李婧冉在他的注视中轻轻勾着唇,慢条斯理地对他道:“囚奴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满足主人的......”
她是在思考哪个词语能最大限度地羞辱眼前这位陨落的神明。
渴求?太给他脸了。
欲/望?太委婉。
李婧冉在心中斟酌着,裴宁辞看到这位艳丽到张扬的女子停顿了片刻,随后红唇轻启,注视着他那双圣洁到极致的眼眸,对他道:
“性、欲。”
若放在以前,李婧冉丝毫不怀疑裴宁辞一定会冷冰冰地让她慎言。
然而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他羞耻得呼吸都微窒片刻,喉结上下轻滚,指尖狠狠掐着他自己的伤口,却一言不发。
面对她言语上的折辱,他只能生生受着。
“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李婧冉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颌。
裴宁辞不能反抗,顺着她的动作仰着脸,唯一的尊严便是垂着眼睑不去瞧她。
他感受着女子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脸庞,像是在感受着他的肌肤纹理,又像是在隔着皮囊抚摸着那脆弱得可笑的自尊心。
李婧冉弯腰凑近他,缓缓笑了下:“用生命去好好爱护你这张脸,嗯?”
她的言辞都是漫不经心的,上位者的闲散与威慑在这一刻显得无所遁藏。
趁火打劫,承人之危,趁虚而入,似乎没有一个词能很精准地形容她骨子里的恶劣。
李婧冉就像是闻到了芝士的老鼠,要私占这块白腻又香气浓郁的芝士,把他偷回自己那暗无天日的老鼠洞。
她相信裴宁辞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会知道要怎么作出最有利于他的决策。
李婧冉饶有耐心地等待着,裴宁辞依旧没说话,沉默在这一刻成了他唯一的保护色,遮掩着他那比宣纸还要脆弱的自尊心。
但怎么办啊,他得给她一个回应,不是吗?
表示他接受她的条件,他同意臣服,他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来跟她换一个避风港。
李婧冉能感受到裴宁辞的呼吸间都是紧绷的。
寂寥的风雪吹过破落不堪的殿门,他们身侧是散漫无边的碎片,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深深扎入他们的皮肉。
裴宁辞紧攥的指尖缓慢地松开了。
他极轻地闭了下眼,没被包扎的那只手动了下,触到她挑着他下颌的手。
她的手在寒风中暴露在披风外裸/露了一段时间,钻心得凉,而他此刻的温度比她还要潮冷上几分。
他顺着她的手腕抚到她的指尖,伤口处半湿的血液在她纤白的手上留下鲜红的痕迹,只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俯首。
在这片狼藉中,他用额头温顺地触了下她的手背。
陨落的神正在学会臣服。
回到喜绸飘逸的长公主府时,裴宁辞的唇角还是微肿的。
——当然不是被激吻后的痕迹。
毕竟哪个主人会亲吻卑微的奴呢?
她仅仅是打着例行检查的名头,在他昔日的神庙中折辱了他一回。
“张嘴。”她的声线是淡漠的。
纵然裴宁辞已经在强迫自己接受他如今隐姓埋名的新身份,但他却如何都没料到李婧冉的第一条命令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身子紧绷一瞬,随后逼着自己放松,将质问的话包裹在柔顺又清冷的嗓音里:“......为何?”
他似是缺乏一些自知之明,如今还敢开口质疑她。
亲爱的祭司大人俨然还没有进入他的新角色,李婧冉心想。
她自然是没有义务回答他的,但李婧冉向来是个很好心的人,闻言只是温声提醒他:“为奴者,少问多做,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