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她的新婚夜,比她的驸马更早地拥她入怀。
严庚书想,他也该知足了。
他强迫着自己,一点一点松开了手,深深望进她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阿冉,新婚快乐。”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庄重。
他衣冠得体地参与了她的大婚,也凝重认真地对待着她婚礼的每一部分。
只是可惜,与她成婚的男子终究不是他。
李婧冉终究还是没能如愿地勾到严庚书。
她挫败地坐上马车,随后心思一动,对车夫道:“改道。先去一趟城南的神庙。”
尽管心中早有预感,但亲眼瞧见神庙里的一派狼藉之时,李婧冉依旧是忍不住为这片废墟而呼吸微窒。
她艰难地在无数碎片里找到了落脚点,提着裙摆踮着脚走了进去,轻声唤道:“裴宁辞?”
没有回应。
以正常人的思维来说,他分明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被人盯上了的地方。
裴宁辞如今藏起来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再来这里?
可是李婧冉就是莫名有种直觉,裴宁辞会回来的。
这里可是他的一切啊。
他放弃了亲人、没有朋友,断了情/欲,这还是他用所有的东西换来的,他舍不下的。
角落处传来清脆的声响。
李婧冉侧眸,为眼前的裴宁辞而有一瞬的心跳加速。
他平日里着实是太高不可攀了,美则美矣,却没有那种令人想要狠狠凌/辱的欲。
然而如今,裴宁辞那双无悲无喜的金眸中是迷茫的,是脆弱的。
原本圣洁的白袍上挂着腐烂的菜叶子,他狼狈地跪坐于地,冷白的指尖被破碎的玉像割得鲜血淋漓。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他的语气依旧装得和往日那般冷漠,可惜不论是凌乱贴在脸庞的乌发,还是他金眸中破碎的光,都出卖了他。
李婧冉看着裴宁辞的这副模样,感受到自己似是连血液都变得沸腾。
她一步步靠近了裴宁辞,火红的嫁衣宛若流淌的血泪。
李婧冉在他身畔蹲下身,伸手去触他淌着鲜血的手。
被他反应极大地避开了。
他抬眼望她,脸庞遍布着清冷和屈辱。
让她竟想要用“可爱”来形容裴宁辞。
可以被怜爱。
裴宁辞恐怕不知道,他这幅模样有多招人稀罕。
就像是血统高贵的波斯猫,某日却忽然沦尘,变成了人人都可以触摸轻抚的流浪猫。
他的容貌依旧还是那么令人垂涎,他兴许会挣扎,但这种微弱的挣扎却成了压迫者眼中的一些情/趣。
李婧冉饶有耐心地再去扣住他的手腕,指尖用了些力,在他挣扎前轻轻用喜帕为他包扎着伤口。
指尖传来的刺痛让裴宁辞的眸光晃了下,他听到这位本该正洞房花烛的女子放缓了声音对他道:“别误会,我不是怜悯你。”
她将帕子打了个结,不急不缓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瞧着狼狈不堪的他,红唇轻轻一勾。
月光沾亮了她的每一根发丝,她一身火红的婚服在皎洁月色下显得格外妖艳。
李婧冉朝跌落尘埃的神祇伸出手,柔声道:“亲爱的祭司大人,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而长公主府,恰好缺一个貌美的囚奴。”
第83章 验货
她说,囚奴。
这两个字从裴宁辞出生起就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许家只是个普通的市井人家,远远称不上富也算不上特别落魄,最起码他们家养得起他和许钰林两个孩子,逢年过节的也能加些菜。
日子过得还算是可以。
李元牧上位后重法制,似人口/买/卖、奴隶之类的地下交易都是不被允许的,只能在崖底那个黑市进行。
似他们这种阶层,是接触不到权贵那种圈子的。
至于入宫后,侍神官之间的尔虞我诈是生死搏斗,他们也没有闲情去接触这种圈子。
裴宁辞对囚奴唯一的印象就是先前在崖底黑市搜查李婧冉身影时,在笼子里被关押着的那些人。
坦白说,他甚至并未把他们当成人。
人类发展史教会了人类礼仪与束缚,覆体的衣物是一种体面,可囚笼里的那些奴隶是被迫赤/身/裸/体的,衣物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奢侈。
他们大多都生了副好相貌,而这种相貌却成了他们罪孽的源泉。
被下流的目光扫视,被无数陌生人掐得青青紫紫,被数不清的人在大庭广众下检查。
那群奴隶甚至是麻木的。
哀大莫过于心死,他们早已放弃了为人的尊严,并无选择,只能沦为一个用来满足欲的玩具。
他们没有选择,可他如今还有吗?
李婧冉很恶劣,她用温柔到极致的嗓音捅破了他最后一层遮掩。
她告诉他:裴宁辞,你已无处可去了。
她说得分毫未差。
普天之下,能给他提供庇护之所并且如今还愿意庇护他的人,只有她。
裴宁辞的下颌紧绷着,他跌坐零落破碎的玉石像之间,微仰着脸,看似是高傲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