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空气微滞的马车内,而他站在霜雪纷飞的马车外,对她温声道:“早去早回。”
李婧冉原本是想进宫和李元牧商讨裴宁辞的事的。
如今已经算是板上钉钉,裴宁辞因为某些她暂时还不知道的原因,依旧是走上了原文中的那条路,准备带兵围剿大晟。
纵观历史上千年,战争总是残酷的,不论是原子弹还是贴身肉搏都意味着无数条无辜人命的祭奠。
李婧冉不希望见到血流如河的场面,况且在心底深处她已经对大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归属感,若非万不得已她属实不想见到血流如何的场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只考虑任务,她也得尽可能避免让裴宁辞重蹈覆辙。
因为这些或大义或矫情的念头,李婧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李元牧先通个气,让他起码早做打算。
只是祸不单行,在进宫的路上,李婧冉就发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求求您了,施舍我们一些吃的吧,求求了......”
“闲杂人等回避!”车夫挥舞着手中驱马的鞭子,但拦路的人都已经在濒死的边缘,这区区几鞭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放弃生的希望。
更何况他们眼前都在冒金星,就算大脑因即将抵达的痛觉警醒他们要躲闪,他们却没有足够的体力和反应能力去躲闪了。
因此即使车夫再怎么威胁都不过是徒劳,马车因此被拦截在大路中央。
李婧冉心中觉得有些蹊跷,毕竟明城就在皇城脚下,官员把控都很严格,这块范围内都理应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之象,而崖底那块才是统/治疏漏的阴暗处。
法律曾命令规定不允许有当街乞讨者,而现如今乞讨者居然都阻拦在了官道上,并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整片,这无疑是分外古怪的。
李婧冉犹豫片刻,出于安全考虑并未出马车,只是隔着布帘询问道:“车前何人?可知当街拦皇室马车乃重罪?”
马车前乞讨者们的哀嚎静了几秒,随后像是一位领头者出了声,口条清晰地回应了李婧冉:“我们都是封城的百姓。”
“封城官员乃朝之蛀虫,这些年来修葺水坝的银两都被他一个人中饱私囊,水坝经久失修,恰逢这些时日接连的大雨与融化的冰雪,水坝一泻千里,淹了我们的家乡。”
“封城如今一片狼藉,我们没有家了,也呆不下去了,被逼无奈这才南下来来到了明城。”领头者深深叹息一声,“我们并非有意冒犯,我们.......只是想谋一条生路。”
封城水患?
李婧冉蹙了下眉,想到原书中的确是有这么个情节的。
只是没曾想,这水患的时机居然如此不凑巧。
如今大晟因封城水患而人心惶惶,倘若楼兰或乌呈在此时借机攻打过来......那简直是内忧外患,双重祸端。
——必须要稳住裴宁辞,李婧冉心想。
可是她应该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
她的内心此刻就是一团理不清棉絮,尽管有了大致的目标,却不知要如何才能把自己这目标细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步骤。
李婧冉此刻的身份毕竟还是一个国家的长公主,这身份此刻却成为了她的一种束缚,让她无法随心所欲地离开大晟去寻裴宁辞。
她不禁低叹了声:好希望能有分身术啊,一个她在大晟继续好好当着长公主,另一个她去乌呈劝服裴宁辞。
李婧冉有些杂乱无章,为了避免引起大规模骚动并未直接给拦路人银钱,只是吩咐车夫让他拿钱给附近的食社酒楼,让他们都施粥。
拦路的百姓们都已经饿到了极致,见有东西可以吃,一哄而散转而去抢食物了,生怕去晚一步就会抢不过别人。
道路终于被让了出来,奢靡飘香的马车一路驶入了皇宫。
当李婧冉见到李元牧时,她还仍未从内心繁琐的思绪里抽离开来。
她踏入内侍时顿时被冷得打了个寒颤,屋内没燃金丝炭,地龙也没开,而所有的窗户大敞,冷风正凉飕飕地呼啸着席卷屋内。
李元牧穿得单薄,坐在桌案前揉按眉心,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时抬眸望来。
他应当是有些燥郁,原本就薄的皮肤一揉就红,如今眉心被他掐出了深深的红痕,像是菩萨眉心那抹悲天悯人的朱砂痣,只是阴郁的眉眼间却萦绕着化不开的戾气。
看清来人是李婧冉后,李元牧的神情稍霁了几分,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冷不冷?”
他站起身想朝李婧冉走来,只是甫一站起身便身型微晃了下,李婧冉见状连忙迎上前,拉着李元牧的手时感觉她仿佛摸到了雪人。
李元牧指尖冰凉刺骨的温度冷得她浑身都是一颤,李元牧有些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温暖,但也知晓他如今会冰到她,因此轻轻挣了下,却没挣动。
李婧冉不仅没有松开他,反而拉着他的手凑到唇边呵了口热气,一边揉搓一边应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方才离得远还没发现,如今凑近了李婧冉才瞧见李元牧的鼻尖都被冻得发红,黑到极致的杏眸中也浮着几缕红血丝,状态看着格外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