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心悦的人?
李婧冉仿佛感受不到他的注视,并未侧眸瞧他,她只是站在栏杆旁感受着空气的流淌,声线平缓地继而道:“垂眸是空阔的黄沙荒漠,抬眼是灼烈的初升熹光,天地一片灿金,就如同圣洁而缱绻的爱情。”
她微微回眸凝视着许钰林,他的脸庞在朦胧的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眉眼如画,唇色略浅,衣袂翩飞,周身皆是清落风华。
李婧冉笑了笑:“不过这套说辞的效果不明显,如今这个说法也不时兴了,卖热气球的人也只剩下了老伯一个。”
她注视着他,意有所指道:“你呢?你认同吗?”
他认同乌呈为了促进旅游业,编造出来的“爱情若熹光”的说法吗?
他认同她口中的那句心悦之人吗?
许钰林怔了许久,唇齿轻启,却没能说出话来。
要他不靠近已是很艰难的事,要继续亲口拒绝又谈何容易?
他想,他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理清楚自己的思绪。
李婧冉没听到他的答复,倒也在意料之中,只是随意地笑了下,继而又问他:“许钰林,你觉得过程和结果哪个重要啊?”
许钰林好半晌才找回了他的嗓音,开口时略带哑意:“......结果。”
他向来只注重他能达到怎样的结果,从没想过过程中他需要付出多少,而这么多的付出是否会将他拖垮、又是否值当。
倘若他注重的是过程,那早在无数个与油灯作伴的勤勉深夜,许钰林就早该为他的努力而感到满足,但他并没有。
任何没有结果支撑的过程,不过都是镜花水月。
李婧冉闻言却微微低下了头:“这样啊。不太巧,我比较注重过程。”
她叹了口气,十分坦白地对他道:“许钰林,我在这里呆不了多久了,你知道的吧?”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件事。
“......嗯。”许钰林低声应道。
李婧冉便笑了,她松了紧张到把栏杆都捏得微湿的手心,侧身望着他,发丝在空气中轻荡:“你知道的还挺多。”
“阿钰,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每个字都如同一把重锤,砸得许钰林的灵魂都在发颤。
许钰林在其他事上总是从容淡定的,可是面对李婧冉这么坦白的问句,他却显得格外狼狈,只能用令他自己都不满意的沉默来回应她。
李婧冉吐出一口气,朝他走近了一步:“限时夫妻当过了,考虑再来一段限时的放肆吗?从现在开始,直到我未定的归期。”
“时长不限,方式不限,名头不限。唯一的要素就是我们此时此刻对彼此还有感觉。”
许钰林静静听着,兴许是因为热气球已经飞得太高,他的耳膜将一部分的声音阻隔在外,只是却将她的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静默许久,看似是在思考着她的话,但只有许钰林知晓他的脑子在那一刻是空白的。
李婧冉的这番话比她在新婚晚会的告白随意许多,也没有那么煽情。
但先前那番话是说给观众们听的,此时四下无人,他们是晨曦光影中唯一翱翔于天际的存在,她的每个字都是说给他听的。
也只说给他听。
许钰林听到自己开口问她时,语气里带着几分肌肉记忆的粉饰太平:“不怕我缠上你吗?”
李婧冉听到许钰林的问话时,她却再次笑了下,带着几分怅然。
她知道许钰林不会的。
李婧冉温和地回应他:“我只怕你会担心,担心我舍不得回家。”
自始至终,在这段感情中,让许钰林斟酌踌躇的唯有李婧冉。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何,他想的全是倘若他这么做,会对李婧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许钰林知晓李婧冉是必须要离开的,他之所以踌躇着没有答应她的限时邀请,并不是害怕她会在某天悄无声息地丢下他潇洒离去。
恰恰相反,许钰林怕的是她为了他放弃回家。
许钰林知晓李婧冉有多么心软,他不想成为她的负担。
那里才是她的归属,他不能耽误她。
许钰林了解李婧冉,正如同李婧冉也了解许钰林。
她微笑着对许钰林道:“我跟你保证,等时候到了,我会潇潇洒洒地离开。”
许钰林无声笑了,尽力克制着眸光的湿润,心中想:那便好。
她若是喜欢他,他便如她所愿,陪她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一段日子。
她想要一段回忆的话,许钰林心想他还是给得起的。
许钰林知晓在很多时候,只有得不到的才会蠢蠢欲动。她如今既对他生了心思,许钰林便想让她得到他。
他如今只希望李婧冉对他的心思浅一点,再浅一点,这样在他们分离时她应当就不会太辛苦。
至于他自己......
许钰林并未多思,但他料想他也许会很想念她。
他朝她温和地弯唇笑了下,一如初见时那般,清落又柔和。
“过程。”许钰林的嗓音有些轻,他向来强调落子无悔,如今却改了口,低声重复道:“我选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