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李元牧将她藏好下一瞬,随着“噗嗤”的泼水声,已经式微的火苗彻底被掐灭。
李元牧往枯井盖上置好了最后一根稻草,直起身,平静如水地看向拐角处在人群簇拥中走出的男子。
身着轻盔的侍卫簇拥着一位身着暗色薄衫的男子,衣袂上大片的重金刺绣图腾有着几分被他克制下去的野性,显得尊贵又神秘。
裴宁辞望着李元牧,下颌微紧,轻启薄唇吐出了四个字:“自投罗网。”
李元牧淡然地回视着他,对这位前大祭司的身份并未感到一丝讶异,只开口对他道:“许久不见,裴爱卿倒是过得风生水起。”
他随意地扫了眼严阵以待围着他的精兵,嗓音含嘲:“投敌叛国换来的荣华锦袍,穿着还适宜么?”
裴宁辞无心和李元牧多废话,若真要本本分分地论起来,还真说不准裴宁辞的“敌”究竟是乌呈还是大晟。
他只冷冷地扯了下唇:“现在把她交出来,孤还能留你个全尸。”
李婧冉缩在枯井中,没有一丝光亮,传来的说话声也是模模糊糊的。
她听到裴宁辞的嗓音是淡漠的:“别装了,方圆十里都是孤的人,你又何必顽固抵抗?”
“李元牧,你已经插翅难逃。”
李婧冉的心跳骤快,她在那片浓稠的黑暗里听到了自己那响如鼓噪的心跳声,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腔。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在心中告诉自己:李元牧肯定是留了后手的,裴宁辞这么说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李元牧不怕死,他只怕李婧冉不开心;李婧冉不怕潜逃失败后面对震怒的裴宁辞,她只怕李元牧会无法脱身。
夜风燥热,李元牧闻言却只是笑,姿态闲散地朝裴宁辞道:“你大可以试试。”
裴宁辞眸光微沉,与李元牧对视半晌,抬起手便要示意身后虎视眈眈的士兵包抄上去,李元牧却气定神闲地开了口:“在朕领了如此多年的俸禄,没曾想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他的态度着实看上去太云淡风轻,丝毫不像是身陷囹圄的人,反而倒是颇为唬人。
乌呈其他几位殿下也都踏夜前来,先前本该与李婧冉联姻的三可汗挠了挠头,满脸迟疑地说道:“要不......先等等看?”
裴宁辞自唇齿间迫出两个字,冷冰冰道:“蠢货。”
看着旁边犹豫不决的士兵,裴宁辞扬声呵了句:“都愣着做什么?”
“哟,我们六弟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呐。”鸢肩豺目的大可汗光是看着就令人无端心生不喜,讽了裴宁辞一句后当即对士兵道:“都给我住手。”
裴宁辞面色不虞,但依旧是隐忍着,朝大可汗微微垂头唤了句:“大哥。”
“太子殿下的这声大哥我可当不起。”大可汗斜斜瞅他一眼,语气里满是轻蔑,“老三在你眼里都是蠢货,我这和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指不定被你背地里如何编排呢。”
如今裴宁辞虽占着太子之位,但大可汗却掌握着实权,他们的大汗父亲如今身体抱恙,大是大非上都是全权交由大可汗拿捏的。
裴宁辞虚有空名,想要在乌呈立足也还得看大可汗的脸色。
而大可汗原本都以为王座是他的囊中之物了,毕竟其他五个有继承权的弟弟都不过是胸无大志的废物,谁知居然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裴宁辞压了一头。
若裴宁辞安安分分地当他的六可汗倒也罢,偏生裴宁辞的心思多得很,居然还想着与他争上一争,大可汗对他自然是态度欠佳的。
李元牧冷眼旁观着乌呈的内讧,杏眸闪过淡淡的嘲讽,看着这场好戏并未开口。
“方才是我失言。”裴宁辞如今只想着要寻出李婧冉,从善如流地折服,朝三可汗歉然道:“三哥乃天上雄鹰,心胸如天空般广阔,想必定能容得弟弟的一句无心之失。”
三可汗被裴宁辞捧得飘飘然,被他那双金眸一凝,看着裴宁辞那张脸,原本便没有多少的气更是散得干干净净。
裴宁辞着实生了副男女通杀的容貌,清清冷冷扫他人一眼都似是恩赐,三可汗吞吞吐吐了半晌,才挠了挠头扭捏地道:“你长的好看,说什么都对。”
大可汗:......
裴宁辞从小到大已经享尽容貌带来的红利,如今早已司空见惯,三两句话解决完三可汗后,状似恭敬地朝大可汗道:“大哥今日料理洪水之事煞是辛苦,不若早些回屋休息,待明日我再来同您回禀。”
他厉来是懂得如何服软的,当时被李婧冉囚禁时懂得用皮囊勾.引她,如今也能精准地看破大可汗的高傲自大,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一丝犹豫地便放下架子。
大可汗听着这番话也觉得较为舒心,此刻天色的确已晚,他便随意吩咐了两句,便先行回屋了。
待人一走后,三可汗犹豫着刚想和裴宁辞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见裴宁辞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盯着李元牧的视线凉飕飕的,只扔下一个字:“打。”
士兵们都是人精,大可汗走后,他们自是听命于裴宁辞,如今不再迟疑,抄着木棍便一拥上前。
“砰”得一声闷响,第一棍落在膝弯,痛觉仿佛能一路钻进皮肉打碎骨头,李元牧那一瞬都疼得失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