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悦她,先前却囚了她在意的人,如今还要灭了她的国.......”
“那又如何?”裴宁辞的嗓音肃了几分。
他想从许钰林口中听到的只是一句“我相信你”,可许钰林却用情感来绑架他。
裴宁辞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尽力隐忍着,口中却出于某种他自己都难以描述的心理,说尽了口是心非的残忍话:“她是孤的人,孤在何处,何处就是她的家。”
“至于她在意的人......”裴宁辞故意用刻薄的言语激许钰林,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她在意谁,孤就杀了谁。”
“她这辈子都只能被囚在孤的身边,在意孤一个。”
裴宁辞看着许钰林有些苍白的脸色,心中却没有丝毫畅意,有的只有痛意。
为许钰林而痛,也为他自己这比漫天风雪还要寒凉的人生而痛。
昔日在遇到李婧冉之前,裴宁辞想要的只有老天爷要给他的名。
遇到她之后,他逐渐变得贪心,他既想要名又想要情。
如今,裴宁辞不愿承认,但倘若能用这半生的辉煌名誉换取爱情与亲情,他料想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个很难权衡的事情。
世间难得双全法,他愿意做出取舍,只是裴宁辞向来是不见鱼不撒网的,他须得牢牢将情抓在手里,才愿意为之做出牺牲。
裴宁辞的金眸中交织着复杂的情绪,语气却依旧端得平缓:“许钰林,大汗归天,可汗们不过是一群蠢货,孤是乌呈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君王。”
裴宁辞一字一句地问他:“你凭什么认为,孤还稀罕大晟的一切?”
看似是质问,更像是引导。
引导许钰林说出因为他是他们的家人,他以家人的身份不愿看着裴宁辞误入歧途。
只要他还认他这位兄长,裴宁辞料想这大汗之位也并不是非要不可。
自始至终,裴宁辞求的都只是名,而不是权——这也同样是严庚书觉得他虚伪做作的地方。
就像是个半路发家的人,看着另一人赶上了时代快车一跃成为人上人,结果还假惺惺地说他不在乎钱。
严庚书和裴宁辞的思想完全背道而驰,又或许说绝大部分的人跟裴宁辞这种清奇的脑回路都是不合拍的,也唯有李元牧这种同样剑走偏锋的思想能兼容严庚书和裴宁辞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
许钰林纵使和裴宁辞曾经是兄弟,如今也很难从他这句冷冰冰的话里听出他的真正含义。
许钰林的唇紧抿,半晌后才艰难吐出四个字。
“无可救药。”
两人一个是锯嘴葫芦,一个又脾性执拗,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
“啪”得一声,裴宁辞心中那抹隐晦期盼的火苗顿时被揿灭。
他冷冷瞧了许钰林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许钰林立于原地,如同足下生根般僵了好半晌,才缓缓地轻泄出一口气。
他在旁边铺着狼皮的木凳上坐下,闭上眼,屈着指骨揉了下紧蹙的眉心,心中杂乱。
谁都并未注意到,就在裴宁辞离开后不久,本该被囚的大可汗却自拐角处走出,指尖捏着褐色药包,眸光幽深。
一场粗陋的报复正徐徐展开......
婚房之内,李婧冉想东想西,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时就撞进了裴宁辞的目光。
他单手支着太阳穴,正侧躺在床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金眸如同洒在赛里木湖畔的朝阳,微光流转。
她陡然一惊,正想后退时裴宁辞却率先挪开了目光,声线照旧冷淡:“醒了就起来拜堂吧。”
李婧冉方才被吓得骤快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坐起身时下意识问了句:“你方才一直在等我睡醒?”
裴宁辞扶了下她的肩助她起身,动作细致,扫了她一眼没说话,意思很明显:不然?
李婧冉压了下被她睡得满是褶皱的婚服,低着头道了句:“早知道我就一觉睡到天明了。”
误了他的吉时吉日,看他还怎么拜堂。
裴宁辞轻嗤,似是觉得她这句赌气的话颇为幼稚,几秒后又忍不住冷着脸回应着她这句幼稚的话:
“那便明日再拜。”
“至于那吉日之说......”裴宁辞的语气轻飘飘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说吉,便是吉。”
左右他已因她叛了神佛,多这一次也不多。
李婧冉无语凝噎,无力地摆了摆手:“拜拜拜,困死我了,拜完早点睡。”
裴宁辞俨然也是知道李婧冉在这等礼节上是个能避则避的懒骨头,因此简化了所有的流程,两人在房内简单得三拜天地便算结束。
不知为何,裴宁辞心中竟无端因这新婚而升出了几分紧张,可望着李婧冉意兴阑珊的模样,他心中又有些难言的涩。
李婧冉则扫了眼裴宁辞:“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拜不拜了?”
“李婧冉,”裴宁辞冷不丁唤了她一声,嗓音有些低,掺着些空洞和茫然,“你为何不能喜欢我?”
裴宁辞在心中措辞许久,想过“我比他们差在哪里?”“我也没那么差吧?”“你为何不能看我一眼?”却都觉太像个怨夫,没曾想最后说出口的话听起来还是如此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