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脸庞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泪如雨下,呜咽了半晌说不出话。
不知何时,行人均善意地给他们让出了一块空地,屡次示爱被拒的郡主嘟囔着道了句“说我年纪不合适,你妻主不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嘛”,哼了声也不再多做纠缠。
严庚书单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在微凉的空气中顿了半晌,最终还是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没有一丝越界,仅仅是在安抚她。
李婧冉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点点缓和下来后才站直了身仰脸瞧他,鼻尖还沾着雨水的亮光。
如今的严庚书轮廓更锋利了些,肩背依旧笔直挺拔,只是身上少了几分威压,多的是岁月赋予的沉稳。
不知不觉间,他的鬓发都已不再全是墨黑,而是掺了几缕银白,有些刺眼。
严庚书眼睑低垂,凝着她须臾,淡淡笑了下:“好久不见。”
笑时眼角有细细的纹路,坦言说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为他英挺的轮廓添了几分魅力。
可是李婧冉心中有些抒不出咽不下的堵意,就像是喉咙口卡了块不上不下的鱼骨头,哽得很。
兴许是因为她无法自控地又哭又笑,而严庚书的态度很平静。
太平静了。
李婧冉能说什么呢?
对她而言,严庚书在她眼前死去只不过是几十分钟前的事情。
可她的一瞬,是他的十年。
三千六百余个日夜,已经足够将再汹涌的情愫沉淀下来,落在泥泞里尘封。
两人之间有一瞬的沉默,而后照旧是严庚书先开了口,礼节到位地邀请她:“一起用个午膳吗?”
和严庚书重逢后,当悸动如潮水般褪去,余下的便是一种空落落的、又沉闷的感觉。
李婧冉有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直到两人坐在雅间点菜时,她才恍然惊觉心中没来由的难受因何而起。
严庚书结合了她的口味,对小二报了些楼兰招牌菜。
蜜糖核桃,蜜汁百合,烧鸭,烤串。
他想了想回眸问她:“要喝点酒吗?”
短短的几个字,让李婧冉心中有种一脚踏空的失重感,她张了张唇却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以前的严庚书很少在这种小事上询问她,他自会办妥一切。
而倘若她不满地表示过节怎么能不来点小酒时,严庚书也只会勾唇哼笑着点她的额:“就你这酒量,是想为难谁?”
如今的严庚书把选择权给了她。
像是一个虚长了几岁的前辈对待后辈,像是有段日子没有碰面的老朋友。
唯独不像是以前。
店小二似是察觉到了雅间内的气氛有些凝固,很有眼色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一门之隔,是酒楼里的丝竹和说书声,似是讲到了个精彩处,食客们哈哈大笑,一时之间热闹非常。
雅间门内,严庚书缓和着气氛,斟酌了下用客套话开启话闸:“你这些年过得还好......”
“严庚书。”李婧冉蓦得红了眼。
严庚书望着她止了话音,李婧冉也只固执地盯着他不开口。
四目相对,许久无言。
严庚书自然是能明白李婧冉心中所想,但他却只笑了下,语带调侃地轻描淡写掀过:“你脾气还是没怎么变。”
“是,你变得挺多的。”李婧冉吸了下鼻子,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生气、生谁的气。
应该责怪严庚书吗?他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十年不长也不短,足够爱上一个人,足够淡忘一个人,足够放下很多事。
严庚书如今对她的态度不可谓不好,但就是太好了,好到有些过分的疏离。
严庚书听到她赌气般的话,凤眸微敛,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拎起茶壶,为她斟满杯盏。
“凉茶。”他将杯子推至她的面前,像是丝毫没有把她那句口气有些冲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是那么平静,“试试看,楼兰特色。”
“你呢?”李婧冉冷不丁接了句。
说罢,她抬眸与严庚书对视,眼里情绪有些隐晦,但她知晓严庚书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们之间呢?他还想试试吗?
严庚书神色微怔了下,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自然:“这次准备来玩多久?”
很体面地转移了话题。
成熟又稳重,可以完美地避开让双方尴尬的局面。
李婧冉的指尖深深掐入细嫩的掌心,严庚书的脸庞被泪水氤得有些模糊,她望着他有些发白的发丝轻声道:“倘若我不走了呢?”
像是一种不理智的试探。
门扉恰好在此刻被敲响,严庚书扬声道了句“进”,店小二轻手轻脚地帮他们上了菜。
在此期间,两人都没有在开口。
李婧冉凝着严庚书,看着严庚书侧过头,用楼兰话娴熟地对店小二道了句谢。
十年之后的严庚书当真变了许多,变得内敛,身上锋利又耀眼的恣意收得一干二净。
店小二笑眯眯地和严庚书聊了两句,祝他们用餐愉快,随后又阖上了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