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冉脸上又红又白,她有心想解释可又心中憋闷,而裴宁辞则是被她这一巴掌打得头脑异常清醒。
你要送她回家,他在心中冷静地告诫自己。
可心中又有另一道恶劣的声音,试图勾起他最不堪的一面。
「为何不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你等了她十年,你深深爱着她。」
「她会感动地抱着你,会为了你留下,会对你一遍遍说我爱你。」
「你甚至都不用欺骗她,你只是需要告诉她真相......」
李婧冉不知裴宁辞心中的斗争有多激烈,她只瞧见裴宁辞的脸色很差,差得令人心慌。
应当是被她那一巴掌扫了兴吧。
“裴......”李婧冉沉默许久后想开口再争取着缓和下他们之间的气氛。
谁料话才刚说出口,裴宁辞却冷冷地对她说:“滚。”
他侧过头没有看她,眉心紧蹙着,像是感觉她分外碍眼,多看一眼都令他分外心烦。
李婧冉心口被堵上了棉花,她怔了半晌,而裴宁辞口中伤人的话却一句又一句地说出了口:
“我让你滚,听不见吗?”
“李婧冉,同样的套路用一次、两次已经足够了。你以为我还会再入你的圈套吗?”
他讥讽地笑了笑:“还是你认为,李元牧会来为你鸣不平?”
李婧冉原本转身就想走,听到“李元牧”三个字时却被定在了原地,心中隐有直觉裴宁辞即将说出口的并不是什么她想听的话,但依旧问出了口:“李元牧.......他还好吗?”
“趁早收收你的念想吧。”裴宁辞语气淡淡,“李元牧早就不记得你了。”
短短几个字,李婧冉却仿若如遭雷击一般,好半晌后才呐呐道:“不记得......是什么意思?”
“你离开后,大晟国军高烧了三天三夜,醒来后看着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唯独失去了和你相关的一切记忆。”裴宁辞凉薄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入她的耳膜,让李婧冉浑身都发酸发胀。
她转身就想往外走,而裴宁辞冷漠的声线再次拦住了她:“想去哪儿?”
李婧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想去见他。”
此时外头的日光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乌呈的治安终究没有大晟那么好,昼夜兼程难免不安宁。
裴宁辞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口中却冷冰冰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大晟长公主罢了,你无权让早已落锁的宫门为你一人而开。”
李婧冉倏得转身,恰好撞入了裴宁辞带嘲的视线。
他呵笑了声,端详着她的目光放肆又带着羞辱的意味:“不过长公主端庄优雅,想必也做不出像你这种爬他国之君龙床的事。”
“你......”
李婧冉向来知道裴宁辞说话冷薄,也听过他是如何随意的三言两句便直白了当地让另一方羞得几欲齰舌。
只是如今被他针对的人变成她时,她才切身地感受到了他的冰寒。
裴宁辞却强势得不给她留下任何开口的余地,一语定下了她的去留:“你毕竟还是大晟人,为保两国邦交,明日清晨,孤差人护送你回大晟。”
他怕她再留下去,他就真的舍不得放她离开了。
当天晚上,李婧冉心中有事,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直到后半夜下了暴雨。
细密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落了花骨朵,秋意倦浓,这淅淅沥沥的白噪音反而让她昏昏沉沉地入了眠。
只是她却不知,在这场倾盆大雨里,有人却站在她的屋外伫立了一整夜。
收到裴宁辞和严庚书来信的那一刻,李元牧的手都在抖。
自从十年前的那一次见面后,李元牧便再也没有和严庚书与裴宁辞私下联络过,最多只是国际政/务上的往来。
然而此时此刻,他们二人竟同时给他寄了信。
原因只有一个。
拆开信封后,宫人瞧见这位面色阴郁的天子神色似哭似笑,他捏着信纸摁在胸口,眼泪克制不住地无声滑落。
宫人心中大惊却无人胆敢多看。
自陛下年少时继位开始,不论是重病还是阴雨天,他上朝都从未迟到过,除了十年前的那日。
那一日在宫中是忌讳,据说是月相冲土星,如今即使过去了如此之久也无人胆敢提起。
陛下就跟失了魂似的。
他在冰天雪地晕厥了过去,高烧整整三日,御医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中了邪了。
可再次醒来后,李元牧却再次变回了那个兢兢业业的君王,依旧每日上朝批奏折,再也没出过任何纰漏,只是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了许多。
直到今日,李元牧再一次失态了。
已经二十九岁的李元牧褪去了昔日时的青涩,眉眼里多了几分成熟。
他学会了如何在不见血光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和朝堂上的老古董们沟通;也学会了假惺惺地与人虚与委蛇。
只是如今光是看到她的名字,他都像少年时那般悸动。
这些年来李元牧一直在等待,他既盼着这一日早些来,又害怕这一日来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