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么?晏霁川悲痛反问句,若当真庆幸缘何她面色如此失魂落魄。
宋锦安努力摒弃那鲜血溅起时的茫然,扭身往外走,喃喃,“谢砚书,如你所愿,我们两清了。往后,便也真的陌路。”
众人眼睁睁目送宋锦安平稳地扶住车舆的木架要提步。
兀的,宋锦安呕出口血,在晏霁川惊慌失措的神情里不解地垂眸看向胸口殷红,而后呆滞倒跌两步。
姚瑶最先反应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宋锦安,怀抱中,宋锦安蹙着眉擦去嘴角血渍,稍疑,“缘何我会吐血?”
姚瑶未接话。
宋锦安便沉默看着雪色里的红,刺眼得过分。有股她形容不上的滋味顺着五脏六腑往上窜,窜得她无措极,好似一阵凉风刮在她心里怎样都赶不走。
银装素裹里。
宋锦安仰面叹句,“今儿的冬,真冷啊。”
复,宋锦安站起身,一步步朝车舆上走去,再未顿足回眸。
晏霁川神情复杂抬抬手,示意小士兵先去驾车。阿九在他身侧不说话,也想不分明能说甚么。谢砚书那般个人物,竟在这样个冬离奇地死去,死后他亲写的自戕二字叫燕京半点涟漪都不能起。
车队整整齐齐朝边塞的方向去,在雪地里拉出一列的车轱辘轮子。
***
清然踉跄地跪在雪地中,颤抖背起谢砚书冰冷的身体往外跑。几乎嘶吼着喊道,“快叫陈大人请御医来!”
香山寺庙登时灯火通明,无数人端着血水跑进跑出。方住持瞧眼谢砚书的伤势,拧眉,“这般重的伤御医都治不好,还来找我?”
“没法子了,人力已是救不回主子,只求大师这还有甚么法子,您不是连死而复生都能做到么?”清然死死拽着方住持的袈裟,一下都不敢松开。
风影声音也带着抖,不敢多看脸盆里的血花,“您能有法子么?”
方住持悠悠叹口气,“你们都退下,我只能尽力一试。”
说罢,风影急忙道谢,拉着清然锁好门。
屋内静悄悄,血腥气扑鼻,熏得方住持不自觉屏住呼吸,他粗糙的手掌探探谢砚书咽喉上的伤口。直接贯穿整个脖颈,血口子豁大一个,还不住流着鲜血。纵然已经敷上御赐的止血药也并无气色。
方住持颤颤巍巍从袖口里翻出个小瓷瓶,掀开是诡异香甜的血,“护心蛊只有一枚,拿去救宋锦安后我也没法子。只是这里还有蛊虫体内放出的血,死马当作活马医,能不能救得你我也不知晓。”说着,他很是无奈地摇摇头,“你当是想起来了罢。”
“生老病死,一切命数都有注定。当年宋斯佑一时善意,却害的他女儿去还上一条强行多出的命。在你改写宋锦安命格时,她的死劫已转到你身上,此局唯你置之死地才能助她逃离此难。然,置之死地能否后生,一切倒要靠你的造化了。”
躺在榻上气若游丝的谢砚书胸腔颤下,方住持瞧见这一幕,心中微喜,连连急道,“你应当知晓宋锦安躲过这一劫并非安然无恙,此番你尚且需要靠着先机博她一命,往后你还指望晏霁川能护住她不成。谢砚书,两世加起来快四十载,你便是独自熬了四十载的痛最后眼睁睁将宋锦安推去他人怀抱?你当真甘心么。”
自觉能做的全都做完,方住持笑道,“你欠老衲的喜酒,但愿今生能喝上。”
外头院子内陈大人面沉如水同御医商议着,清然风影只能干站着暗自祈祷。乱糟糟的人群中,琉璃打探到最新的消息,心就是一凉,不敢再叫谢允廷多看。她捂住谢砚书的眼将他带到小院内,不住劝慰道,“小少爷先歇息,明早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谢允廷瘪着小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骗人,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陪着爹爹。”
琉璃头疼得很,小少爷去陪有甚么用,无非是白白吓破胆。若谢砚书真熬不过今晚,她带着小少爷去往何处呢?偏偏琉璃越劝谢允廷越不听话,扯着嗓子要爹爹。琉璃不禁想着现下谢府还能有谁镇得住谢允廷。
小木门嘎吱一声,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呦呦推着门进来时同谢允廷四目相对,皆是稍稍瞪圆眼睛。她哼一下,“你就是我弟弟?怎么看起来这般爱哭?”
闻言,谢允廷更难过,委屈地爬在软塌上埋住脑袋。
琉璃起身行礼,“奴婢去替您们要些晚膳来。”说罢,将屋内留给两姐弟。
呦呦叹口气,神叨叨坐在谢允廷身侧,双手托腮,“你知晓爹爹是怎么受伤的么?”
“知晓。”被褥里的人声音软软闷闷的,“清然说是娘亲扎的。”
“笨。”呦呦一记爆栗敲在谢允廷脑门上,“你想想娘亲多温柔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肯定是爹爹逼迫的。”越说越肯定,呦呦悄悄在心底给清然打个大大的否,此人过于爱搬弄娘亲的是非。
“可是爹爹为甚么要娘亲扎他?还扎得这般严重……”谢允廷露出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呦呦摇头晃脑,“我也不清楚。总归不会是娘亲的错。”
“也是。”谢允廷乖巧点点头,复而想到甚么,“但是爹爹都要死了,他流了好多血,清然说爹爹再醒不过来就真的要归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