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安面无表情收回眼,转身离开。
往生殿并不远,只迈过两转便到。
宋锦安看向已跪在那多时的白芍,轻手轻脚地跪在她身侧的蒲团上。
“来了?”
“嗯。”
白芍睁开眼,面带哀思抬头望那供奉的小石碑。一尊上写着爱女呦呦,另一尊仅写爱妻,连小字都未刻。
佛祖脚下,那两尊石碑泛着若有若无的圣光。
宋锦安双手合十,虔诚伏地。
大道梵音耳畔震颤,宋锦安却只闻婴孩哭咽。都说佛祖脚下亡灵散退,缘何她还觉置身地府鬼魅飘行。
不畅的鼻腔里低低问句,“小小姐走的时候,是甚么样的?”
“……很瘦小,似个红彤彤的小猫儿。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听稳婆说,出来的太迟是活活闷死的。“
闭着眼的宋锦安眼皮轻颤,喉头哽咽到难言,她轻喃,“她若活下来,该是甚么样?”
“必然是同生母一般,秀外慧中,是位远近闻名的好姑娘。”
那带些怀恋的话叫宋锦安再也难耐,疼得胸口生撕般。
她头一遭做人母亲,就这般的失败。就这般,听得呦呦的脉搏于她腹中渐弱。
那是她期盼了七个月的呦呦,为甚么偏带走她的命。
往事桩桩件件,她为母之情多烈,对谢砚书的恨便多深。他跪尽天下佛祖,能换回呦呦喊她声娘亲么?
宋锦安咬着牙,那心底细密的疼叫她眼角热泪滚滚,染湿蒲团一角。
“我先行离去,姑娘若还想拜,请自便。”白芍插上手中香,转身离去。
殿内的宋锦安卸去强撑的力,极低的呜咽漫开。
她记不得流去多少泪,直至眼睛红肿干涩。宋锦安踉踉跄跄扶着柱子往外去。
琉璃见她如此模样吓了一跳,“你去做甚么了?”
“想我家人了。”宋锦安垂下眼,下意识偏头挡住琉璃探究的视线。
“我是见你许久未归特来寻你的。”琉璃担忧递上帕子,“我想着小少爷有白芍照看,所幸带你去庙内转转。你既然心情不好,还是同我去四下散散罢,省得郁结于心。”
宋锦安强笑摆手,“实在提不起精神气,晚些罢。”
琉璃只得遗憾颔首,”那我送你回去。“
路上琉璃知宋锦安心底有事,也没开口。这段路走的又闷又长。好不容易拐到客房边,一白衣老妪笑眯眯拦住她们。
“两位小友要不要看姻缘?“
“不看。”琉璃没好气瞥她一眼,哪来的江湖骗子。
“小友这是不信我?”
两世
“行了, 骗骗自己就得了。”琉璃好笑地挽着宋锦安朝旁边绕路。
老妪沉下脸,“我出师以来未算错过。”说着,她凑到两人眼前神神叨叨念了几句, 赶在琉璃发火前摊开手心的钱币, “你的姻缘暂时遇不着,起码还得候五载。”
“你!”琉璃气得跺脚,她都十七了还等五载,寡一辈子得了!
“至于你——”老妪眯起眼细细看眼宋锦安的面相,“嘶,这姻缘可真复杂。咦,再会有两世纠葛?”
宋锦安警惕倒退几步, “你便是这般张口就胡诌?”
“小友叫我再瞧瞧手相,这实在怪。”
“不必。”宋锦安冷下脸。
老妪干嚎道, “我说真的,面相显示,不仅是两世情缘,更有两条姻缘线,然若不抉择恐又是一场空。”
“现下骗子口里也不讨点吉利话么?”琉璃拧着眉头, 不悦瞪她眼。
老妪从兜里掏出筒竹签追上去,“我姑娘会亲手赠所爱人一刃, 那纷纷扰扰便由此开始分明,究竟走向何路也该落定。怎么样, 想知晓更多么, 我这签三文钱——”
“骗子!”琉璃恶狠狠瞪眼老妪, 拉着宋锦安快步离开。
老妪悻悻收回东西, “怎就不信呢,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要给点钱, 我就告诉你这姻缘是命里注定,上天入地也斩不断。”
***
叫‘两世’二字搅得心绪不宁的宋锦安回屋便歇息下。
火烛烧得旺,逼仄的屋内闷得厉害。宋锦安躺不下去,支起身时听得外头嘈杂,她先对镜照了照,眼睛不再那般浮肿,才穿戴整齐推开窗柩去瞧。
原是对院的崔金玲和老嬷嬷在院门说着甚么。
“我们夫人看看谢小少爷怎么就不行了,你们家少爷这般金贵不成?”
“我们府上又没有夫人,您这般进来我们也没人能招待。”
“叫你们谢大人来接待不就成了。”
“你——这可是女眷客房!”
琉璃气得七窍生烟,面对老嬷嬷这般无礼的人是有口难言。
崔金玲有些无措拉着老嬷嬷,“要不算了吧。”
“我的傻夫人,这是谢府轻慢您呢,怎能让?”
闻言,崔金玲垂着眸子,低低道,“可我并未同谢府有过节,缘何要轻慢我?”
琉璃听得眉头紧锁,怎这两人如唱对角似得,叽叽喳喳吵得她头疼。
“那晚上我家夫君前来陪我,可否请谢大人见我夫君一面?”崔金玲慢吞吞递上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