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车舆内,谢砚书抬手,一寸寸拉下清然的手,跃身下车。
“大人——”清然惊呼,却只得看见谢砚书解开车舆前一匹骏马。紧接着,谢砚书跨上马,头也不回朝南部奔去。
路上一地石沫四溅,迷得清然眼眶酸楚。他眼睁睁瞧见尘灰欺雪,那素身无桎梏的鹤拴上困顿枷锁,似再难展翅向北。
战区残垣断壁,数人忙着加快动作搭出供士兵们休息的军帐。一匹枣红色战马飞驰而过,长长战披飞扬,卷着呼啸残沙。
他高举军旗急喝道,“前方加急,速速备战!”
随军旗摇曳,宋锦安提起笔,飞快划去才定下的投石器规格,“时间紧迫,先按你们熟悉的规格来。”
“宋五姑娘,人手不够。”阿武面露难色。
宋锦安握紧拳,四下一望,各个师傅都加班加点。然此番倭寇来势汹汹,不叫他们喘气。
“哪有我能帮忙的,让我来。”
向来娇花般的少女挽起衣袖,露出的光洁白腕却叫人生不起定点旖旎心思,只敬畏目送宋锦安咬牙扛起铁材,朝炉边去。
“我等也不能闲着,算我一个。”于倩倩拍拍宋锦安的肩,利落挽起墨发。
王君丽发笑,“你莫将人东西弄坏。”
“滚。”于倩倩简单了然斜刺王君丽眼,直叫王君丽笑容凝固。
锻造坊师傅不敢再做抱怨,高高抡起锤头,猛然飞射出铁花。
“宋五姑娘,因倭寇来袭,通往外头的路都堵死,这段时日只得委屈尔等宿在锻造坊,平时物资交接会派人来做。”
闻言,宋锦安颔首,“应当的,不知是谁同我们交接,省得日后认错。”
“是这位——”
随副将的话,锻造坊小窗边露出个盖着厚重帷帽的人,简单黑衣将他藏得严实连腰身都分明不出,只辨认出身量高大。
宋锦安快步走进,隔着面墙,“您是——”
“是薛大人那边派来的人,是个哑巴。”副将歉意看眼宋锦安,“不过宋五姑娘不必忧心他会误事,人机灵得很。”
“自不会嫌弃。”宋锦安忙摆手,复看眼黑漆漆的人,“那我该如何唤你?”
“叫他见石罢。”
“好,那往后便辛苦见石公子。”宋锦安按下心中古怪,弯腰费力搬着阿三才打好的一批弓弩。
见石快步走进,替宋锦安扛起重物。
“这些都要送去。”说罢,宋锦安指着身后数十箱木奁,“我同你一块搬,动作能快些。”
见石却未依她,搭把力,不肯叫宋锦安独去抗。两人双手碰到,宋锦安还未反应过来,那见石先极快撤回手,复觉着此举过于奇怪,浑身僵硬立于原地。
“战乱当前,不必想着男女大防。”宋锦安善意冲见石一笑。
见石忽就靠近,在宋锦安不解时悄悄递上盒药膏。
“多谢,我们锻造坊不受战火波及,这药还是给前边更有需要的士兵们。”
然,见石未收回手,只强硬塞给宋锦安。
宋锦安微疑。那见石已然快步离去,尽职尽责运输着武器箱子。
“宋五姑娘,阿三问投石器到底如何改?”锻造坊内一人急匆匆上前。
宋锦安忙扭身,来不及同见石说声,便迈过门槛回到火热朝天的锻造坊内。
阿三焦灼咬牙,迎上宋锦安,“我觉着还是按您先前的意思来,如今这投石器不顶用。”
“那你们可有把握?”宋锦安沉下眸,飞快思索其中利害。
“有六成把握。”
此言出,屋内稍静。六成,委实算不得多大的把握。
忽,宋锦安扬声,“那便做。”
阿三惊讶瞪圆眼。
宋锦安说得干脆利落,“把握过半足以赌一把。且薛大人已向北请求援助,至多一月,会有人相助我们。大家要做的,只是尽己所能,为前方士兵多份称手利器!”
阿武连连点头,坚定挥手,“听宋五姑娘的,干!”
陪你
足足三日, 锻造坊忙得不开可交,宋锦安时常睡不足两个时辰。外头也乱,饭菜都交于阿武颠勺, 然他厨艺委实差劲, 叫于倩倩饿瘦一圈。
“能不能炒出点肉味,好好的肉都叫你糟蹋去!”于倩倩虎着脸挤走阿武,亲握着大勺。
阿武惶恐,“于大人,哪能叫您亲自下厨?”
“再吃你的菜,我等未战死先饿死。”
见状,阿武讪讪站回角落。
一旁宋锦安清点好箱奁数量, 如约在院门口见着拉着牛车的见石。两人飞快交接完本上的物资,载有锻造坊心血的东西便一箱箱运出。
宋锦安擦去鼻尖汗珠, 随口招呼句,“用过午膳了没?”
帷帽下的见石稍颔首,复从装有吃食的竹篮深处掏出支叫油纸包裹的东西。
“这是甚么?”宋锦安讶异看着见石递上的东西,待看清是串糖葫芦后不由得笑笑,“薛大人府上的?难为你现下这般乱还能为我送这些。”
忽, 宋锦安注意到,这糖葫芦红润饱满, 糖丝裹得水密般好看,却并未同旁的那般撒上芝麻, 她眉间稍疑。
见石递出袖口里的字条, 上面字迹歪歪扭扭, 写着——‘这支是做坏的, 所以厨房未撒芝麻,你若是不喜欢可以给锻造坊旁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