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流传下来的是真是伪,后世无从得知,更没见过鲜活站在面前的帝王。
在宋辞的意识里,“皇帝”是躺在书本里的扁平人物,所有围绕他描述的威严与压迫都是2D的,丰盈不起来。所以如今在现实世界里的皇帝,才会勾起她无限的兴趣。
萧让尘全然没想到她会对帝王将相表现的如此火热,过去看她对陆夫人和陆行川的态度,还以为她重情谊,轻权势。
结果并非看轻权势,而是他们还不够格吗……
还是说,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萧让尘,而是,皇上?
他眼底流转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光芒,回答道:“摄政王碰巧见过几次。至于皇上,我等平日自然没机会面圣,还是幼时参加殿试,有幸一瞻圣颜。”
“还有。”上句的末尾,他停顿一下后又低声强调,意味不明:“他现在已经不是摄政王了。”
宋辞脑中没有任何关于摄政王的印象。搜刮原主记忆,无非也是些小民对至高权势威名的畏惧敬仰。那些事迹与手段,相貌性格,都是一传十十传百而来,同样虚幻不具有真实感。
“为什么呀?他为什么不当了?”她视线疑惑而无害,只是单纯的好奇。
萧让尘也没避讳,坦言朝中实情,以真实性来遮掩自己的身份:“避嫌,让权……这天下是皇家的,上有皇帝下有太子,他大权在握,难免会惹得猜忌,君臣离心。”
宋辞垂下眼帘,乖觉地“哦”了一声。
不必他细说,她也懂其中的制衡关系。若是臣子势头过于庞大,功高震主,那恐怕就离斩草除根不远了。
这摄政王不是逆贼,兴许打心眼儿里就没动过江山易主的打算,所以见势不好,立即卸任,尚还能保全自己与整个家族全身而退。
她低低道:“这摄政王还怪聪明的。”
萧让尘没来得及张嘴,宋贤先笑了:“小辞啊,你傻不傻!那可是权倾朝野独揽大权的人物!脑筋说不定比你我多长了好几条,自然是顶聪明的!”
宋贤亦没有怀疑萧让尘的身份。
因为依照他所想,那传闻中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人,怎可能会如此淡然地站在平民百姓之间?
就算如今退身朝堂,身上的倨傲犹在,依旧还是要过高高在上受人尊崇的日子。
说白了,只是将他看的太高,将自己所处的层面看的太低,无法将两者放在一起联想罢了。
“好了。”宋辞打断几人渐渐扯远的话题:“什么摄政王什么皇上,那都是远在天边的事,与其聊那些,还不如顾好当下。”
“外面天色渐黑,我看几位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过一会夜路难走。”
她不是原主,体会不到骨肉情深,反倒是那些伤害更令她刻骨铭心一些。
但好歹也是承用了人家的躯壳,对宋家所有人都带着敌意说不过去。
凭她自己在相处中的判断,整个宋家只有沈之宜,宋韵,宋锦能换得她的些许真心。
今日小妹也被强带来了,她在别苑没法做主让小锦留下,只能等以后回食肆了,再找机会让两个妹妹来玩几天,给她们做些好吃的。
“长姐,我不走……”便宜弟弟宋然撅着嘴贴上来,黏在她腿上央求:“你看这里多好呀!你穿的衣服也好,然儿也想穿好的吃好的,然儿想留下来玩……”
宋辞强屏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的青筋,安慰自己,孩童贪玩是很正常的,尤其他从小被宠着,难免不懂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她咬牙映出一个笑:“可长姐并不是来这里玩的啊,平日要干活,挑水砍柴烧饭浆洗衣物……而且姨娘也不能在这陪你,要是你真想留下,那就得一个人住,跟长姐一起干活。”
宋然闻此,圆溜溜的眼珠一转,当即嘟囔道:“我不想干活。”
“长姐……”他拉长尾音撒娇:“反正在家时那些活计也是你做的,我又不会。我留下,你帮我做那些活行不行?”
“还有!还有然儿想穿漂亮衣服!你能不能让他们也给我裁一套呀?”
他懵懵懂懂的,或许不是恶在本性,而是从骨子里被养出了讨人厌的习惯。
宋辞并未动容:“这衣裳是我一个朋友临走前赠予我的,不是出自府上,所以就算你留下,也没有漂亮衣裳穿。”
一个朋友,临行前……二者相互结合,令萧让尘想到了陆行川。
难怪她平时穿着喜好偏素净,今日骤然穿红挂绿。他还以为是过年了,她图个喜庆,结果竟然是陆行川的作为。
“呵。”他目光从上到下将她轻扫,心中涌现出一丝不悦。
自己当初送她衣裳,她连半片绢丝都不肯带走。亲自去钱婆婆家给她送去,她竟原封不动奉还回来!
怎么陆行川送她衣裳,她就安然收下了?还招摇地穿在了身上?
得想个办法,让她把衣服脱下来才是……
等等,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想至此处,萧让尘后知后觉品出那句话的歧义,耳根一红。
在他暗自吃味的时候,宋然听到自己贪图的享乐全部落空,不禁嘴巴大张,蛮横地哭喊起来:“我不管!这里比家好,我要留下来!你给我买衣服,买吃的!娘说了你开铺面赚到钱了!你给我买!不然我回去告诉爹,说你欺负我!让他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