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尘也曾想过暗中替她解决。
经一番幕后打探,查出是皇子府砸了重金下去,预先放出风声,诱导商总们将宋辞拒之门外,事成后予高倍价钱回馈,补全没做成宋辞这笔单子的亏空,这才唬住了众商铺,让他们心甘情愿不做她的生意。
自然,利诱之余,定然还有淫威胁迫。
再怎么他也是天家血脉,还曾入主过东宫……谁知道等老皇帝殡了天,后几十年会是谁执掌天下?
除了大皇子便是二皇子,难道还能是那个异姓王爷不成?
前观后算,众商总们默契地站在了识时务的一边。
只是苦了宋辞,再巧的厨艺,也难为这无米之炊。
此刻,她坐在书房,怀里捧着袖炉,愁眉苦脸且一丝不苟地翻看账目,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默读。
萧让尘坐在一旁,见她这样,有些心疼:“算了,不然还是按我说的去做吧。”
“不行!”宋辞头没抬起,嘴里先道出反驳,随即从账目中抽空,看他:“我早就说过那方法行不通!千万不能那么做!你要是敢背着我私下做主,休怪我跟你急!”
萧让尘欲言又止,拿她的犟脾气没办法:“你这又是何苦。”
他的办法,早在变故刚发生的几天后,她就听过一遍了。
说来倒也很简单。
皇子府砸钱,商人们牟利,要想解决,唯有花费更高的银子下去,压二皇子一头,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他们是权贵,从朝堂拼到后宅,从面子拼到里子……像是钱啊,物啊,乃至是活人,都在所不惜地向上加码。
可宋辞也是商人,她身为商人最见不得的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若自己是渔翁还好,哪怕是蚌她都认了,偏巧她是那个最早被夹住嘴的鹬鸟!率先受挫,什么都没得到,还无端让人搜刮去一大笔钱财,简直血亏到底!
“我不苦!”她挺撑着,哼了一声:“就算苦,也不能让那群商户平白捞到那么大的好处!”
其实,商人唯利是图,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因为人家既然做了生意,审时度势,低买高卖,为的就是多赚钱。要不然去出家,去布施行善不好吗?
宋辞就算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可同为商人,她偏是过不去这个坎。
如果仅仅是单纯的商斗,竞争双方在同一片角斗场,必须分出个胜负,那么就算她耗尽家财,也要牢牢抢占住市场。
毕竟同行的存亡关系,有他没她,有了她就没他。斗倒对方,往后便豁然开朗。
眼下却不是。
二皇子府不是她的竞争对头,就算相互砸钱下去,输与赢,至关眼下,决定不了将来。
谁又能保证今日事不会在来日再次重演呢?
如此两败俱伤,让货商们赚得盆满钵满,笑掉大牙……光是想想都让人心堵。
萧让尘不同意她的观点,他劝道:“小辞,成大器的人,凡事不要单看细微之处,你要学会从局部挪开视线,将眼光放得长远。”
“我与他相争是暂时的,较得就是这股劲。等分出了胜负,后续便又会一如往常。”
“我们都不傻,不会掏空了全副家当去斗狠,彼此适可而止,伤不了筋骨。”
“对你却不同了,这食肆是你的心血,若它垮了,即便你往后还能开建第二家,第三家……总归与现在的心情不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现在是心气最旺盛的时候,一定不能让这股火轻易的被扑灭。”
“别心疼我的银子,你想,若不是我,你也不会遭次磨难,我花点钱消灾解难,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萧让尘与宋辞二人,意见第一次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一个主张理性,放眼全局。一个看似理性,实则带着情绪,分厘必争。
萧让尘认为,现在无论怎么苟延残喘,拆东补西,都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只能助长恶者的气焰。
只有彻底将其打败,让他告饶,自顾自缓上一阵子,才能解决根本。
片刻过后,宋辞双肘拄上桌面,不高兴地小脸一垮,牢骚道:“他这个皇子当的,还真没意思!不学着治国安邦,整天跟我这等小民过不去!”
萧让尘无奈中,唯有轻笑:“朝堂上斗不过我,府里有我祖母坐镇,他也斗不过萧家,一腔愤恨难平,只能从周围找机会了。”
“就好比你有一个世仇,你恨他入骨,可惜打不过家里的大人。冷不防有一天逮到他家孩子落单,总得上前欺负一下,以泄心头之恨吧?”
宋辞白了他一眼:“谁是你的孩子啊,少占便宜。”
“呼……”言语玩笑间,想到这档子事,刚缓和的心情又咯噔一下,阴郁了下来:“不行,砸钱终究不是良策。”
“他既然积压满了怨恨,肯定不会一招就认输,没准一来二去要折损好多银子,当初筹食肆的份都超出来了,得不偿失。”
她将手臂横在桌上,扑通一声躺在上面,破罐子破摔:“容我再想想办法吧,除非找到更好的货源。实在不行……就反手将食肆折出去,及时止损,我再将手头的方子都卖了,拿到银子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