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她故作出嫌弃的模样:“看来这身‘刑具’,我算是脱不下来了!”
萧让尘声色沉稳:“在外且忍一忍……”
他顿了顿,继续道:“等回去,我帮你脱。”
宽敞的车轿内,低迷的声音带着诱惑,暗有所指。
说完,宋辞还愣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周身。
左一层右一层的衣衫罗裙,细密重工的刺绣针脚,颈间交叠配搭的珠串,腰间与耳垂的坠子,鞋面上的顶珠,再摸摸头顶沉重的金冠……
这些束缚架的人走不动路,连伸展肢体都觉得吃力。要是能将这些脱下的话,那肯定轻松许……等等。
“谁用你帮啊!”她拳打脚踢,还没把他怎么样呢,自己先累得气喘吁吁。
萧让尘任她闹,挨打反倒有点乐在其中。
待闹得差不多了,浅笑着按下她的手:“好了,说点正经的。”
“祖母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宋辞翻了他一眼,嗔道:“你也知道你不正经啊?”
气罢,回想起同两位主母的对话。
鉴于她家中关系复杂,大长公主筹办婚事前,设想的也比迎娶寻常家姑娘要更多。
例如提亲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下聘,最后成婚接亲……这些都需要有个正当的门户,替她走这些明路,而不是稀里糊涂从萧家抬到王府就算完的。
依大长公主和国公夫人的意思,她们宋家能顺遂替她完成这些更好。如若不能,便让她从萧家和光禄大夫府择选一处。
要么由萧家族老代做礼数,要么,萧谦云夫妇也表示愿意从自家府邸,送她出嫁。
古时的礼数大过天,她知道自己不能任着性子胡来。
虽说成亲后,关起门来是两个人的日子,她也可以提出免除所有礼节,从食肆出嫁。但礼数稍有不周,她倒是不会怎么样,惹人笑话的是萧家和萧让尘。
“怎么?还没想好吗?”
宋辞犹豫着摇摇头:“不是……”
“我只是觉得,你虽已经分府出去,但萧家总归是你的根基所在,我从你家出嫁,这和直接住进王府有什么区别?”
萧让尘也知道她的心思,劝解道:“不然,长姐那里呢?姐夫和长姐公婆都愿意你去,还说要为你备上丰厚的嫁妆,当成自家女儿一样郑重其事的对待。”
“我知道云姐姐待我好,司家能说出这种话,对我也是仁至义尽。”她眼眸哀伤垂下:“可我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西丘除礼节外,第二重视的便是门第。能从萧氏宗族或光禄大夫府出嫁,远比她孤零零的在食肆出嫁更有荣光。
大长公主与国公夫人说不在乎她的出身,还说要成为她的靠山。
她们能为她打算的如此周全,宋辞明白,这不是嫌弃,而是真心想对她好,让她往后能够在权贵圈子站稳跟脚。
宋辞感激,也承这份情谊……可成亲对女子来讲,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大事。
她要在这一天,与一人许下约定,彼此交托余生。而迈出门的地方,不论是食肆也好,是宋家也罢,她都觉得比萧府和光禄大夫府好得多。
毕竟,宋家再不济,是原主的根脉。食肆再如何,是她来到京城后,唯一能算得上属于她的一方天地。
哪怕是他出钱出力为她建造,但从心底出发,是她由衷能说出“回家”一词的地方,是她的归宿。其余任何一个地方,都让她感到漂浮,提不及所谓的归与不归。
“怎么办……”
“真烦!”宋辞踢了木框一脚:“我想回家,我想回现代了!”
萧让尘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这种话,心中免不了一阵患得患失。
他看向她:“这两个地方,你都不满意吗?”
宋辞没有说话,安静地靠着窗边。
他一向最能洞察人心,了然她的情绪后,没有多说别的,只告诉她:“我懂了,我会找一个更好的,更合适的,与萧家没有太多关系的地方,送你出嫁。”
谈话结束没多久,马车抵达了宫门。
他们随内侍一路走进大殿,沿途见朱墙白雪,琉璃重瓦,尽显天家灵秀。
正宴开始前,殿内已聚集满宾客,宋辞萧让尘二人则被安顿在了偏殿休息,整理仪态。
将将到了时辰,朝服礼袍加身,华贵泼天的两个人才款款入场。
他们的出现,立即令在场肃静了大半,只余悠扬的宫乐缓缓流淌。
“殿下。”
刚落座,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宋辞抬起头,见到来者,霎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陆行川夫妇立于面前,恭敬地给二人请安。她意图起身,被萧让尘无声阻拦,那随同而来的蒋五小姐,陆行川的新妻,也笑着恭维她,彼此间相处的还算是和谐。
陆行川他……好像比从前更端正成熟了,一派老成的模样,不欢脱,不活泼,也不再笑闹。
出乎意料的是,萧让尘与陆行川二人,并无任何暗流涌动,一如往常般默契,和顺,融洽。
直到这一刻,宋辞才真觉得自己狭隘了。人家相识那么久的朋友,又是牵扯利益的盟友,怎会因为区区一个女人,闹得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