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三人,随行六个护卫,一路关卡皆有人打点,往返畅行无阻,非常之顺利。
交接完毕后,三人回到家浮想联翩,心中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美妙生活,做梦都会笑出声。
可好景不长,春夏交替之际,京中疫病初见端倪。从略有苗头到横行肆虐,不过短短半个月……
二皇子的人找上门告知真相,阴恻恻地要挟警告,事先承诺的奖赏自然也都泡了汤。
姨夫急火攻心,一头倒在炕上久病不起,两个儿子也整天担惊受怕,既担心罪行暴露,又怕出门染上疫病。
最终,姨母脸上带着泪讲完,长叹一句:“真是自作孽啊!”
宋辞听罢,沉思良久,提出心中疑惑:“姨夫路上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而且接触染疾之人那么久,他们竟安然无恙?这太不可思议了!”
“听说那些荻人被囚着,吃喝拉撒都有护卫监管,他们三个无非跟着走走过场。”
“这就对了。”宋辞点点头,一下子便理清了思路:“二皇子这是在利用姨夫,想将我拖下水。”
沈静宜顾不上擦泪,手掌怔在脸颊处,迷茫地眨眨眼:“你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又没有参与,怎会被牵扯其中呢?”
“你想啊。”她解释:“堂堂的西丘二皇子,还曾做过储君,何等尊贵?麾下有权的,有钱的,有才能的,衷心的……什么样人手没有?为何非要找姨夫去做此事呢?”
“他想将西丘搅得天翻地覆,暗中取胜。成了,登上皇位,凭借这一由头,不需要求证,也无所谓真假,反正帝王说什么都是绝对的权威,轻而易举便能定我的罪。”
“若没成,破釜沉舟,揭露出做恶的是我的亲姨夫,总要让我背上点骂名,洗脱不清。”
“可他千谋万算,却没算到会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诶……”她长叹一声:“权势真的有那么好吗?能将人一个又一个的,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宋辞自认为不算是圣母,她明白至高的权势需要无数血泪作为奠基。
皇帝,亲王,皇子,朝臣,将士……唯有席卷过后的牺牲,没有毫发无伤皆大欢喜。
可即便如此,二皇子引火烧身的做法,宋辞依旧不认同。
做人需善。
普通百姓小善,兴许杀个鸡宰个鹅都会不安忏悔。
帝王不必拘于点滴,像是惩治贪官污吏,稳固权势,抵抗邻国的征战等等,很多事都要手腕狠辣,心思果决。
她不能说一个帝王不尊重生命,就不是一个明君。
可那些牺牲,总要有情非得已的理由,和得过于失的意义。
像二皇子这样为了夺权,视人命为草芥,别说称帝,他甚至没资格活着。
即便车裂腰斩,也难解心头之恨,更抵消不了百姓们无端承受的苦难。
宋辞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有些沉重:“现在疫病的来源算是搞清楚了,可该怎么医治,仍是无以解局的一大难题。”
“姨母可知,最早染病的那些荻人近况如何?是死是活?后续二皇子有继续干预赈灾救治吗?除了那人,他还有没有再动过别的手脚?”
疫病久治不好,这说不通,宋辞有理由怀疑二皇子从中做梗。
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病原。若那荻人还活着,他是怎么扛过疫病的?服了什么药?用了什么方法?有没有因此产生抗体……
古代的医疗手段落后,应当是查不出什么的。可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能找到治愈的方法呢?
沈姨母很想帮上她的忙,挖空脑袋地回想,最后失落地摇摇头:“他们从不与我说外面的事,所以……我也不知道。对不住了,小辞。”
宋辞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气馁,安慰她道:“姨母今日能来同我说这些,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该谢您才对。”
“至于我想知道的事,旁敲侧击四处打探……还不如直接去问本人。”
一番对话结束,宋辞派亲卫乔装打扮,暗中将姨母护送回家。
第二日,宋辞直接一封拜帖送进二皇子府,白纸黑字间措辞不太客气,要求与他见面。
对方不知藏着怎样的心思,竟一口答应了,当天便出了宫,大摇大摆地来到相约地点。
为公平起见,也是怕二皇子惜命不肯应邀,宋辞特意选了个与两人都没有关系的场子。
这家酒楼的老板过去与她有过生意往来,还算相熟。近几个月受疫病的波及,歇业许久,她花了点银子,租用了几天,随时预备着二皇子的到来。
回帖的翌日清晨,宋辞带着墨风前往酒楼赴会。
她是真坦荡,二皇子却也是真小人。
他比她去的早些,酒楼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与之相比,宋辞和墨风两人显得有些单薄,寡不敌众。
提着裙摆走上二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清秀颀长的男子。他闲情雅致地垂眸弄茶,白玉般的手如竹般,茎是茎结是结,十足的贵公子仪态。
他与宋辞交手频繁,彼此也久闻对方盛名。
可面对面的坦直相见,这还是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