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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的弦_安宁【完结】(47)

  那一夜,是他们平生第一次争吵。

  她咬着唇一声不哼,由得他独自上演独角戏的争吵。

  或许一颗心再伤,也比不上这种自尊被她的沉默逐寸撕碎的绝望更让人凄苦彷徨。

  平生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无qíng立誓。

  他发誓要比朱临路更有钱,他发誓有朝一日会让她自己回到他身边。

  平生第一次,他在面前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时头也不回。

  没多久,他便和薄一心好了。

  即使明知他是借薄一心来刺激自己,然而她已势成骑虎,加上一贯心高气傲,几年来早习惯他的宠溺,忽然之间他就变了脸,让她很不适应,而他越是那样做,她越是放不下自尊回头。

  直到薄一心被同学恶整,他警告她事qíng别做得太绝,她当即公开声明是自己先变了心,直到,她亲眼看见他吻了薄一心,那刻只觉心口痛到麻木不仁,对他的感qíng当场就碎了。

  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就在那夜,导致……两人的父亲双双过世。

  年少骄傲的心不懂珍惜也不懂宽容,失怙的巨大伤痛更使他与她无所适从,在各有一腔伤心怀抱中,那份甜美却稚嫩的感qíng终究破裂到无可挽回,从此走向不归陌路。

  而她所以为的好,竟成了给温柔与占南弦造成巨大心灵创伤的元凶。

  曾多少年多少个黑夜,在悔恨的梦中惊醒而悄然抹泪,捂紧疼痛的心口对着天花板无声自问,如果当初她不是那样绝qíng任xing,如果她没有在他一次次苦苦哀求下仍固执坚持不肯和好,如果在他和薄一心传出小道消息时她肯低一低骄傲的头颅,一切的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如果,可以给她一个机会重新来过。

  哪怕付出再大伤损再重,哪怕需终其一生倾其所有,如果可以,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南弦后来知道你为什么要分手了吗?”周湘苓问。

  她沉默,片刻才道,“我想他知道。”这才是他恨她的一部分原因吧,恨她太轻易放弃,恨她可以为了别人牺牲而宁愿让无辜的他绝望伤心,归根到底,他恨她爱他不够。

  这段感qíng对他而言是一场灾难,那种疼痛在许多年里无法磨灭。

  周湘苓凝视着她,“都说知子莫若母,南弦的xing格我很清楚,他一向对你十二分宠爱,就算他爸爸去世那时也没有迁怒过你,却为什么——在记者招待会上那样做?我这颗老脑袋真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温暖低头,不说话。

  周湘苓的目光停在她黑发削短的耳边,轻声试探,“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故意激怒他?”

  温暖咬了咬下唇,仍然不出声。

  “小暖,这么多年过去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想明白,你爸爸——怎么也会在那趟飞机上面?”

  温暖眼眶一红,轻轻别开头,将眼泪bī了回去。

  周湘苓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只怜惜地拍拍她的手。

  想了想,她回身吩咐欢姐取来一串钥匙。

  “这是我们老房子的钥匙,你有空回去看看。”温暖没有接,好一会才低低道,“占妈妈,我们已经很难回头。”“回不了头也没关系,你找时间去一趟,就当是怀念好了。”周湘苓把钥匙硬塞进她手里,目光慈睿,“小暖,我清楚你一向是极聪明的,需知恨极必伤。

  听占妈妈劝一句,人生苦短,还有几个十年可供你们蹉跎?这样值得吗?“眼眶再度泛红,温暖倾身抱住周湘苓,将脸埋在她肩,右手手心被紧握的钥匙硌得微微生痛。

  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3)

  “你好回去了。”温暖对着蔫蔫地躺在沙发上的温柔道。

  那日出了医院门口温柔便和凌执隐大吵一架,气得他甩手而去,发誓此生再也不想见到她这个不可理喻的泼妇。

  温柔闷声不哼,只是拿了软枕蒙过自己的头。

  温暖把衣物和零碎杂件装进旅行箱,不经意眸光掠过已在茶案上静静躺了几天的一串古旧钥匙,手中动作顿了顿,她抬头,问温柔,“在医院里为什么那么说?”温柔嗤地一声,“谁让他说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讨厌他们两个,就想刺激他!”看到他脸色当场微白真令她大大过瘾,斜过眼眸瞥向温暖,她有些心不甘qíng不愿,“还是告诉你吧,他每天半夜都来,在你病房外。”温暖脸色如常,没说什么,继续整理箱子。

  温柔有些恼,“走走走,你就知道走吗?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还要别人怎么样?虽然我现在很讨厌姓占的那头猪,却不能否认他为你做的早超过了绝大多数男人,你能不能别老是那么难侍侯?!”温暖看她一眼,忽然问,“为什么一直不肯把人带来见我?”温柔气焰顿软,在枕下微哼,“我怕他会喜欢上你。”那样撕心的经历,一次已经足够。

  温暖笑笑,出生至今还没遇到过比凌执隐更讨厌她的人。

  “他分明恨不得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不是应该放心才对?怎么又和他吵架?”

  温柔翻身坐起,揽着抱枕,晶莹大眼内闪着某种经年后回头看来路时才领悟的光泽,“因为当事qíng临到自己头上时我才明白……如果要我在他和你两者之中选其一,我毫不犹豫会选你。”

  温暖心口一窒,停下手中动作,侧头看她,“你——说什么?”“我说,我终于明白了。”温暖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把脸深深埋进掌心。

  “温柔,你回去。”她沉声道。

  “怎么了?”温柔惊讶,她又说错什么了?温暖霍然起身,面容下流动着难得一见的隐约怒气,抄起茶几上的钥匙,语气是一种克制的平静,“来,我们一起走,你回家,我去一个地方。”温柔刚要发怒,迎头看见温暖眼内无声悲凉压抑伤离的眸光,一时怔住,再说不出话来,温暖乘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出去,回手甩上了房门。

  电梯里两皆沉默。

  直到走进停车场,温暖才缓缓开口。

  “我一直一直很后悔,当初为什么选的是你而不是南弦,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去问问你的意见?为什么不问一问你想不想被我选?如果当时我选的不是你,我和南弦不会走到今天,如果我选的不是你,你不会割脉住进医院,不会到现在还为了陪我而禁锢你自己不肯去真正爱一个人,如果我选的不是你,南弦和我们的爸爸都不会坐上那趟该死的飞机!”她坐进车子的驾驶座,紧紧咬唇。

  “曾经,我以为放弃意味着成全,我以为自己没有做错,只是结果和代价沉重得出乎所有人意料而已,直到重新遇上南弦之后我才明白——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因为他要我明白!因为他要我明白!有时候一些没必要的执着是多么可笑!他要我明白自己愚蠢到什么样的地步竟然把自私当无私!他还要我明白!这么多年来我怎么可以为求一己心安,而始终置最爱我的人于绝苦的境地!”

  将车子驶出车位,她停在温柔面前,“告诉我,温柔,这些年来你有没有觉得痛苦?你有没有和他一样,恨极了我迟迟不归?”温柔怔怔看着她没有任何表qíng的侧面,完全无法作声。

  手中方向盘一打,温暖疾驰而去。

  一步错,步步错,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是,她自私,这一次她真的自私,她不想被温柔选。

  她不想无缘无故担负她曾经自以为是地qiáng加过给温柔的巨大压力,那曾经差点让温柔窒息的压力,她不想温柔步上她的后尘,没走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踏上歧途后每一步都会是与绝望形影不离,一颗心在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孤独中将死未死。

  将车子驶进一个已有二十多年历史绿树碧枝的老社区,她随意挑了个地面车位泊好,下车,拿着那日周湘苓塞给她的钥匙,搭乘电梯上去。

  十六层B座。

  楼道里空无一人,她把钥匙cha进锁孔。

  就在那一刻,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极细微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后不远,有人说了什么,尔后引起另一个人细碎的笑,她直觉地把钥匙飞快抽回,闪身躲进旁边的消防通道里。

  紧掩的huáng色对开门扇上装有两格如同电脑屏幕大小的玻璃,由此她清晰看见占南弦和薄一心从屋里走出来,背对着她在等电梯。

  薄一心似乎有点累,挽起他的手臂,头随意靠在他肩膀上,“南弦,你真的不去找温暖解释一下?”温暖清楚地看见他的侧面,在薄浅的淡笑中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

  “解释什么?说你和我联手不过是为了看看她锐气大挫的窘样?还是说九月九日的婚礼绝不会改期?或者说孩子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就等着出世后叫她甜心阿姨?”薄一心咯咯一笑,捶他一拳,娇嗔道,“你真是坏到家了。”他侧首看她,浅笑,“你不坏吗?”她满足地把头再依回他的肩膀,“谁说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两人相视而笑,一起步入电梯。

  藏匿在楼梯口的温暖只觉双手秫秫发抖,掌心里的钥匙几乎滑出指尖,全身虚软无力,双腿象被截掉一样毫无知觉,才试着抬动已经软绵绵地跪了下去,她整个人瘫坐在地,攥着钥匙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塞在嘴中,牙齿深深陷进手背。

  第十七章 分手,离开(4)

  电梯下到一楼,感觉传来震动,占南弦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左下角的红点一闪一闪,意示着有新的消息,手指触摸打开,边向车子走去边接收卫星讯息,收到一半时手机发出电源不足的警报,他微微皱了皱眉,摸摸口袋才发觉没有带备用电池。

  “怎么了?很重要的简讯吗?”薄一心问。

  占南弦浅淡一笑,“没什么,只是一些图片。”把已嘟声自动关机的电话放回口袋,坐进驾驶座,“晚饭想吃什么?”“最近吐得厉害,没胃口,还是回家让三姐熬点粥好了。”“会所来了个做素菜一流的厨师,要不我陪你去试试——”如离弦的箭在三秒内飚出十几米远的宝蓝跑车霍然刹住,占南弦对绑在安全带里被惊了一跳的薄一心歉然道,“对不起。”

  眸光却盯着后视镜里在路的尽头树荫掩映下的车影。

  “怎么了?”薄一心讶问。

  他不答,把车子向后倒回去,一直倒到他能从后视镜中清晰看见那张车牌,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正是温暖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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