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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50)

  陆晋掉转马头,横刀身侧,冷冷看地上已然身首异处的唐涛。没了主人的战马仰头嘶鸣,吁一声跑个没影。四周混战的士兵自觉让出道路,留下宽宽绰绰一片空地,无人有胆再来应战。

  鲜血自刀刃处一滴一滴落下,他从来不管什么阵前喊话,也不管是何来的厉害兵法,糙原汉子,打仗生来就是本能,更何况他师从蒙古láng,心中唯有一念,就是杀,杀,杀。

  任你有千万种道理,他只与人刀下见真招。

  各大营均有部署,他眼下只管领三千齐颜卫在城内扫dàng,一路杀得鲜血满地,直取宫城。前方又有探子回报,李得胜已领家小亲眷自承安门出,向东而去。陆晋当即拍马,疾行去追。一个是携妻带老合家出逃,一个是乘胜追击兵qiáng马壮。路上虽遇到李得胜麾下三元大将徐一朝、田枋、齐杭,一个个都已经封王拜相耀祖光宗。再是打过多少胜仗的威武将军,到陆晋这头猛shòu跟前,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十招之内必有分晓,要么是人头落地,要么是跌马被俘,他意在追拿李得胜,只求速战速决。

  至此,顺贼军中十二天王,已有四位折在他手中,不知应说顺贼无用,又或是陆晋神勇。

  陆晋不管不顾追出百里,最终在两山之间遇上传说中的顺天王李得胜,能为自己取“顺天”二字,已可知其狂妄无知。

  他自不远处弯弓,拉满了弓弦,对住狂奔逃命的“顺天王”,瞄准时心有杂念,yù问这天地,是否真有天意,若有,是否真该顺其意。

  放——

  弓弦震dàng,利箭奔出,当真就在眨眼之间,箭尖猛地扎进李得胜咽喉,人群中一阵惊呼。队伍就此乱了,齐颜卫赶马追上,不过瞬息。

  jīng锐对残兵,胜负毫无悬念。李得胜的娇妻美妾当即被瓜分gān净,儿子孙子也懒得带走,只留下长子一人,其余就地处决。

  一时间哭声震天,享乐也无边。

  李得胜的马仍安安静静留在原处,这位撞破旧山河的顺天王却已经倒地不起。陆晋只管上前去取他的箭,脚尖一蹬,将李得胜尸首翻开来,他的箭直cha咽喉,快如闪电。留存这人临死前最后神qíng,惊诧、恐惧,或许还有悔恨,但这一切都因这一箭化作尘埃远去。

  这一夜烧尽,新一轮朝阳就要在山巅升起。

  第一抹晨光落在他刚毅的侧脸,一缕凌乱的发丝飘在额前,发尾沾了血,将落未落,吃吃不决。

  他抽出腰刀,宰羊一般割下李得胜新鲜热烫的大好头颅,挂在马前,如一顶新鲜装饰。从前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如今拿在手里,也不过尔尔。

  无上的荣耀就在身前一步远,他却感受不到欣喜与快乐。腿上的伤口结痂,最终脱落,长新ròu,覆一层新鲜的皮,不药自愈。

  但心上的伤,要几时才能休止?

  简短粗糙的庆功宴之后,陆晋独自一人回到两仪殿,殿内空旷,久无人声。只留下满地酒香,杯盏倾覆,瓜果散落,看得出前一刻寻欢作乐美酒奢靡,是怎样一番浮华景象。他从书架上找出一排烧香chūn,便就坐在台阶上一坛接一坛地喝。

  人说酒是最好的疗伤药,醉过去,万事皆休。

  他记得她说过,她自幼出入两仪殿,听那些个阁老、尚书、太监们吵吵嚷嚷议事,任是哪一个都有乡音,还有的两个同乡吵起来,骂的都是家乡话,在场的只当他俩唱戏,每一个听得懂。

  曾经有那么多争执吵闹,甚至于你死我活,到最后他脑子里留下的只有她娇俏的脸,浮着花一般的笑靥。

  “云意……你回来……你回来……”

  迷蒙中他似乎看见了她,在飘摇的纱帐后,一段窈窕婀娜的影,似她,又相距甚远,再眯起眼仔细看,分明就是她,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如天上云,是他此生都遥不可攀的风景。

  他站起身,急迫地往前冲,拉开重重纱帐,在夜风中,薄纱后,望见一张似曾相识得脸,一段写满旧事的长发。

  “云意……你回来了……”

  她跪在他身前,牵起他的手,将男人粗糙温暖的掌心贴与脸侧,闭上眼,垂目时的温柔令人沦陷。

  她说:“是的,二爷,我回来了。”

  一切美妙得如镜花水月。

  巴音在殿外与查gān商量,“唉……要怪就怪我……”

  查gān连忙说:“怪我怪我,主意是我想出来的,二爷到时候要抽筋扒皮都找我一个人。”

  夜里冷,巴音搓了搓手,长叹道:“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二爷这样,咱们二爷,心里苦啊……”

  查gān附和道:“可不是吗,咱们二爷是有qíng郎。”

  ☆、第58章 回忆

  五十八章回忆

  女人的皮肤,带着chūn末浓香,也如同花瓣一样柔软易碎。他掌心紧贴她侧脸,厚重的茧摩擦着薄透的肌肤,带来一股搔在喉咙末端的痒和疼。

  她将他当成救世主,是黑夜里唯一一束光,是汪洋中飘来的小舟,是她救命的法宝。

  然而这些缠绵的qíng与爱还未来得及萌芽,他倏然远离,甩脱她,就像丢掉一件破衣裳。

  耳边传来长刀出鞘的铿锵,利刃划破浓厚的夜,刺破风,似一支离弦的箭,直刺咽喉。

  雪亮的刀锋扎在眼底,就停在她咽喉半寸距离。她眼中还有未诉的qíng,已全然被他yīn狠的眼神碾得米分碎。

  陆晋右手持刀,身如松柏,立在殿中。扬起的纱帐缓缓落下,不慎擦过锋刃,无声中裂作两段,再飘飘摇摇依依不舍落地。

  陆晋的目光似赢,牢牢锁住她,她却始终专心致志地关注着一段轻纱的飘摇人生,让人猜不透,道不明。

  “你是何人?因何在此?”可恨他的无qíng意,悍然再往前送上三分,锋利的刃便直抵她脖颈,划破了雪白无暇的皮囊,勾出鲜红耀目的血。陆晋勾唇冷笑,“不说?杀了你!”

  她适才了解,至此退无可退,只得仰起头,露出一张纯净无暇的脸孔,已足够勾起他对昔日、对云意,无法抹去的回忆。“我是顾云音,这里……是我的家。敢问将军,又是何人?”

  那两个蒙古兵同她说,若想要活着,便扮成小六儿,与眼前这位蛮夷长相的外族将军赴巫山共欢乐。短短一句话,已足够她将内qíng猜个通透。小六儿从来是什么都不缺的,身份、地位、宠爱,如今是良配。

  “你因何来此?”

  “逆贼已死,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夜间闲游,偶然至此。”

  陆晋收了刀,向后退上半步,酒意未减,脚步踉跄。他不屑,“偶然至此?你当爷是李得胜那帮傻子?”转过身再回到酒堆里,要醉死方休。

  仰脖猛灌,半坛子烈酒下肚,打个嗝儿眼神失焦,落魄如同街头乞儿,“顾云音?爷记得你,云意的二姐。二姐有什么用?人都死了,还让我建个府邸把二姐供养起来?”

  不管顾云音作何反应,他自顾自摇摇头,咕哝说:“不成不成,她瞧见了,梦里也不消停。爷不会哄人,男人不兴做这个。”

  云音默然浅笑,抬手抹去颈上血污,任初冬寒风撩起她单薄的纱衣,施施然起身来,缓缓走向他。

  夜深,酒香浓艳。

  “那……她有rǔ名没有?”他牢牢抱着酒坛,傻傻问。

  “正经的倒是难找,只记得贺兰钰见了她不论人前人后都叫六斤。她听了发火,回回见面都要闹上一场。”她坐得腰背挺直,而他几乎是瘫软在地,于是她望向他时需稍稍地头,本就温柔的眼神里便多含一分长辈的宽容。

  仿佛只当他是顽劣少年,胡闹完了,终有一日要回头是岸。

  “哼——这算什么狗名字。”

  云音柔qíng脉脉,细语道:“依稀记得父皇为她拟过小字,一说叫观音婢,一说叫明月奴,都是从古意,说来拗口,云意自己也不大喜欢,后来便再没有提起过。”她轻声低叹,大约在自怜身世,“这世上也就只她一人,敢对父皇说不好、不要。旁人若得了好字,谁不是千恩万谢的?小六儿打小儿就与我们不同。”

  “她就是如此……”陆晋陷入迷乱的回忆里,他记得她说过,因着父皇宠爱,宫里头人人都让着她,连太子也不例外。但她说这些时,脸上并不见得意,他窥见的是深深的落寞。

  “她出生那一日,老齐王就藩的旨意宣告天下,父皇的太子位稳如泰山,小六儿便被视作祥瑞,常伴父皇左右。我们这些个……自然是极羡慕的。我记得有一回,太子抢了小六儿的南海珠,被父皇责罚呵斥。宫里头便再没有人敢同她起争执,就连皇后……恐怕也要让她三分。”

  陆晋恍然,“难怪……”难怪她宁可葬身地宫,也不愿同他一道出来。她与她父皇之间的孺慕之qíng,他无法体会,也不能想象。他似乎,永远也参不透她。

  云音说:“出嫁前,她是万人之上,坐拥无人能及的尊贵。现如今……不能怪她。”

  “她住哪儿?”

  “chūn和宫,淑妃院落。”

  子夜时分,他跟着云音往内宫深处去,按图索骥,找到故人旧居。院内花落,冰霜寥寥,门庭苍凉。云音领着他,走入女儿香闺。

  被顺贼占了这些时日,却还能瞧出往日的秀雅清新。

  云音随手指向一只汝窑瓶,叹惋道:“从前满屋子都是连城之物,如今……全被那帮子匪贼抢了个gān净。”

  “她……可有心爱之物?”

  “从未听她提起,即便有,也绝不会诉与人知。”云音淡淡一笑,“她呀,也就光喜欢吃吧。就为这个,宫里头南北厨子比玄宗爷那时候多一倍。父皇那,要做什么都随她。”

  陆晋坐于绣chuáng,轻轻抚过半旧的chuáng褥,却已经找不回她的影。

  他站起身,走到荒芜的园中,寒冷夜风里chuī上半晌,酒醒了,也没了先前的恍惚劲。

  双手背在身后,问云音,“你可有打算,日后将去何处?”

  她扶着门,半个身子倚靠在门框上,眉目间依旧是云淡风轻,应他说:“我早已经无处可去。”

  陆晋道:“你选一处宅院,选定了就是你的。”

  她含笑道:“当真?”

  他背对她,沉默不语。

  云音说:“我选这里,chūn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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