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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60)

  出了营帐,德安尚有许多不安,忍不住问:“殿下不日就要出嫁忠义王府,而今如此得罪王府世子,就不怕……”

  云意没甚所谓,全然未将陆寅一事放在心上,“我害得他被困地宫,为了求生,什么脏东西都往肚里塞。受过这样的苦,你以为我再给他下跪请罪,他能原谅我年少无知,就此既往不咎?”

  德安摇摇头,“不会,此人气量狭小,又自视甚高,恐难释怀。”

  云意笑说:“如此一来,倒不如先出一口恶气,逞一时之快,也好过窝囊半生。小德安,你说是不是呢?”

  她含着笑看过来,眼神闪闪烁烁如天上星,看得德安也一怔,连忙低下头,呐呐道:“殿下说的句句在理,奴才……好生佩服。”

  云意拿团扇轻轻敲一敲他头上六合一统帽,轻笑道:“晚些时候给你主子准备一套厚实衣裳,咱们天黑出营。”

  德安傻傻问:“天黑外出?这荒郊野地的,殿下不怕么?”

  “怕什么?还怕有吊睛白额虎,嗷呜一声吞了你呀?”

  德安弯腰盯着自己脚尖儿,有点害羞,“要不,还是找荣王殿下借一队人马?”

  云意道:“还真怕上了?放心,我带你去见你gān爷爷,他那人神通广大,还怕老虎么?”

  四月的天,夜里多少还是有些凉。云意身上多加一件织金雀金裘披风,织了满身的孔雀翎。想起来还是她存在京城张大员外府的私藏,yīn差阳错跟着荣王南逃的队伍抵达江北。传说织金的手艺在前朝就已经失传,这可算是天底下独一件的好东西。从前见了总要欣然快意,如今穿在身上,也觉不过尔尔。

  或许这就是年华老去,心也跟着长成一棵老树。

  此次外出,她已与荣王报备。自领了一队人马,行上几里路,就撞见陆晋带着三十几个近卫,还有一位玉色长袍,翩然如风的世家公子在远处相候。

  云意踩着德安双手搭成的“马凳”落了地,离对方尚有一she之距,便再不肯挪动步子,只等着对方上前来同她见礼。

  陆晋坐于马上,同身边那人小声说:“她这xing子是你教出来的?这不自找的么。”眉眼得意,装的全是幸灾乐祸。

  那人抿唇不语,下马自行,步行至云意跟前。弯腰一拜,这礼行的一丝不苟,“微臣冯宝,见过坤仪公主。”

  云意紧绷的面色,适才有了少许缓和。此番会面,原就是她私下请陆晋安排。她知冯宝来此,为的就是宝图一事,但有些事qíng势必要在正式会面之前探听清楚。

  “本宫有话问你。”

  冯宝略略弯腰,恭恭敬敬站在她身前,沉声道:“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意轻嘲,“倒不必如此,只求冯大人高抬贵手,别再算计本宫。”

  冯宝慢声道:“岂敢岂敢。”

  云意根本不信,开门见山,“我娘呢?”

  冯宝闻言抬头,看她一眼,眼神又迅速闪回脚尖绿地,沉默片刻,才坦然回答,“二小姐在京城,落花胡同。”

  “二小姐,不是淑妃娘娘也不是夫人?冯大人,您可真乃当世奇人。你与他如此这般……苟且于人后,如何对得起父皇恩宠!”

  “难不成,依殿下所见,微臣就该眼睁睁看着二小姐死于先皇剑下?”

  “你——你这人,好生刁钻。我问的是生前事,你却来与我谈假若如何。”

  “微臣不敢。”冯宝面色不改,依旧是从容不迫,耐着xing子同她慢慢说,“殿下颠簸流离,已知世事艰辛。小姐自苦多年,唯剩此愿。殿下何不放开来,皆大欢喜。”

  云意手中捏紧了马鞭,愤然道:“谁跟你这不臣之人皆大欢喜,若不是你,本宫何至于此?”

  冯宝随即接上,“若不说殿下清楚五鬼图下落,尚有可用之处,那时候国破兵散,殿下还能投身何处?宝图是致命毒,也是救命药。”

  “呵——我还需谢过冯大人,谢你思虑周全,保我一命?”

  “一切都是殿下自己的造化,微臣不过尽心而为。有些话,本不该说,但事到如此,微臣斗胆一言。十几年来,辰与殿下的qíng分,亦师亦友,亦父亦……”

  “你闭嘴!”她忽然惊叫,恶狠狠bī近冯宝,咬牙道,“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本宫亲手杀了你!”

  冯宝道:“殿下是主,微臣是仆,殿下要取微臣xing命,说句话即可,不必亲自动手。”

  云意气得胸口憋闷,似乎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在此处。心口难受,她转过身绕着德安散火气,想不明白,从来只有她气人,没有人气她,唯独冯宝这个讨厌鬼,三两句话就能把她的怒气挑起来,害得人将预先计划着要说的话,通通抛到脑后。

  她绕够了,气顺了,再回到原地,冷声道:“今后如何打算,你想好了没有?”

  “还能如何?不过是苟且偷生。”

  “你身在局中,便觉没有抽身那一日。”

  冯宝终于抬头看她,疑惑道:“殿下此言,是何喻意?”

  主动权又落到云意手里,这一回她不疾不徐,低声诉来,“忠义王府,陆占涛身边正缺一个能言善辩、玲珑心肝儿的冯大太监。你不是投过李得胜么?再投一次又如何?”

  ☆、第70章 bī迫

  七十章bī迫

  冯宝面容沉静,依旧半弓着腰,保持着一贯的卑微姿态,细细低语,“臣投敌,不过危难时机为求活命。宫城内外纷纷扰扰,臣已厌倦,如今只想一方小院,一顶破瓦,了此余生。”

  云意不以为然,轻嘲道:“你同旁人如此说,可能尚有人相信。同我说?冯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物,本宫会不清楚?只恨我娘眼盲,看中你这么个……”说到最后,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吐不出重话来,到最后气的依然是自己。

  冯宝难得加重语调,郑重道:“殿下此话,臣不敢当!臣对对二小姐一片赤诚,绝无转圜。”

  “你以为,你明儿一露面,哥哥能认不出你来?我猜中的事qíng,哥哥会一无所知?你与她之间……这事我能忍得,哥哥尊荣显贵,天子龙裔,他能忍得?杀不了你,也必定要亲手断了后患。”冯宝抬眼看过来,云意挑眉迎上去,“看我作何?咱们家血刃手足的事儿还少么?何况哥哥如今唯一的凭仗就是皇室血统,若有疑义,那些个野心勃勃的表亲立时就能吞了他!话说回来,苟且偷生?自你决心入宫那一日起,便与苟活于世这几个字离了八千里没可能回头。手上沾满了血,却还想要全身而退?冯大人,你未免太天真。”

  四下寂寥,只有风chuī糙叶细微声响,悉悉索索似在耳畔。

  “唉……”冯宝长叹一声,心中颓然无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殿下何必如此,苦苦相bī。”

  云意道:“我可不是bī你,我是为你指一条明路。南京?六部官员里有多少恨你恨得入骨,还没靠近南京城他们就能活剐了你。江北?五哥不但杀你,还要取母亲xing命,永绝后患。你留守京城,还算不傻。但陆占涛、陆寅与本宫,你投哪一方?不着急,给你三天时间自己慢慢琢磨。”

  冯宝道:“怎不是说陆占涛、陆寅与陆晋三方?”

  云意上前一步,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望住他,“暗地里斗人设陷这类事本宫全然师从冯大太监,怎还须劳烦二爷?”收了笑容,正色道,“他只需在前头打好仗,其余的事qíng,自然由本宫一一料理。”

  冯宝心下微凉,“殿下长大了……”

  她慢悠悠捏着一缕发,轻笑道:“从前冯大人不是日日盼着我长大么?怎么,如今终于成人立本,大人如此哀声叹惋又是何意?”

  冯宝深深看她,如同故人相逢,又似素未谋面。如今才明了,从前养的不是漂亮小猫儿,而是吃人的虎,如今须爪齐全,转过头来就能咬住他咽喉,取他xing命。“若微臣不应,殿下当如何?”

  “冯大人这样顶尖的人才,若不能为我所用,一时心软,则徒留后患。更何况你与……简直龌龊至极!如不是见你尚有可用之处,你以为本宫不想当即了结了你!可怜我父皇半世英名,竟……罢了,你细细想,想明白了就去同二爷说。你记住,一旦点头,你就是过河的卒,到死不退!”

  冯宝含笑自嘲,“臣别无选择。”

  云意却道:“至少你还可以选择死,我的许多姊妹,连求死都无路。你身上藏了太多秘密,或许,陪着父皇死在两仪殿,才是最好的出路。”

  冯宝不禁摇头,不知是伤心寥落,还是痛苦失望,若是在人后,真要忍不住仰天长叹。

  “殿下心机谋断远胜微臣百倍,臣——自愧弗如。”

  “我记得冯大人同我说过,人生争来斗去,要紧的不是赢,而是愿赌服输。早年间死在你手底下的无辜xing命有多少?怕是连你自己也数不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不择手段往上爬?如今换了输赢,你难道不该认命?还是说,你冯大太监的命是命,旁人家里的小姐公子御史侍郎就不是命?”再换了语调,收起了轻鄙,肃然道,“我没有输过?国破家亡,从天顶摔落泥地,与人虚言周旋,我认不认?我早就认了。他日若再输,不过是一死,比死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死又能算什么?”

  冯宝低头长叹,无言以对。当年在他咿呀学语的小姑娘,已然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他认不清的模样,也再不肯如幼时与他亲近。

  天空辽阔,星辰满布,似乎踮起脚就能触到闪烁的明星,然而长大了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

  不远处,陆晋早已经等得不耐烦,随手抓出一个壮实少年,让小兵许大有冲着不远处的云意与冯宝喊:“到时候啦,再叨叨天都要亮了早饭还没着落呢还样不样银活了!”忘了提,这小兵从辽东流落至此,张嘴还是一口的东北大馇子味儿,威武洪亮,掷地有声。

  冯宝使个眼色,德安立刻扯着嗓子吼回去,“嚷嚷啥嚷嚷啥!再嚷嚷老子他妈削你啊!”呀,原来是老乡见老乡,撕你没商量。

  陆晋听得皱眉,问许大有,“他说要削谁?”

  许大有转过头来看看陆晋,哑着嗓子说:“好像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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