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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_兜兜麽【完结】(98)

  顾云音转个身往他怀里钻,顺带避开他紧紧锁在她颈上的手掌,过于苍白的面颊贴在他襟前,冷着眼睛说道:“在想陆晋究竟死没死。”

  陆寅一声嗤笑,有着一切尽在掌控的自负,“乱军之中中箭落马,不是被马蹄踏作烂泥,就是落进湖底成了水鬼一只,还有什么可想。倒不如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对付你那心肝小六儿。”

  “什么我的心肝儿,世子爷这话说得妾身可听不明白。”她装出娇媚嗔怨来,食指轻点他胸口,“陆晋此人诡计多端,妾身是怕一个不慎,反倒让他钻了空子。”

  陆寅道:“钻什么空子,又有什么空子让他去钻。你若不放心,大可以去请你舅舅表哥指派人去找,或是沿河打捞,或是勘验死尸,倒看能不能找出老二尸身来。”

  顾云音佯装委屈,娇声道:“妾身哪里来的舅舅表哥,那都是小六儿的娘家亲戚,与妾身并无瓜葛,世子爷可不要胡乱冤枉人。”

  陆寅垂目看她,虽与她有着肌肤之亲,但到底瞧不上她,因而语气中也带上了淡淡嘲讽,“几时又冤枉了你?若不是因为你,父王怎会如此着急催老二出征,爷又如何能与贺兰家搭上线,要不是你的舅家兄弟,老二又怎会如此轻易丢了xing命,泽口之战,全赖长泰公主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顾云音当下警醒,仍想要一笑带过,“世子爷这话,妾身可真是担待不起。妾身一介妇人,哪懂那些,不过是唯命是从,苟且偷生罢了。”

  陆寅修长十指在她脸上来回滑动,最终落在她尖利的下颌上,食指伸长,将她下颌抬起,令一张娇媚动人的面庞毫无保留地呈现于眼前。

  “如斯美人,可惜是蛇蝎心肠。”

  顾云音仍挂着笑,反问他,“世子爷不喜欢么?”

  他低下头,靠近了,仿佛在专心致志嗅闻她鬓边香气,“喜欢,爷喜欢的紧。”话音未落,已猛地推开她,力道太大,几乎将她掀翻在塌下。

  她手肘疼得厉害,半晌未能平缓呼吸,再看他,仍旧是初见时yīn狠bào戾的模样,真如伏击的毒蛇,随时随地取人xing命。

  可怜她笑容未减,娇娇问:“世子爷这是怎么了,可真真喜欢折磨人。”

  陆晋坐于榻上,居高临下,垂目问:“先杀了老二,下一步棋如何走?是取我陆氏父子xing命,还是毒杀陛下,以乱朝纲。”

  朝纲……

  乱臣贼子口中居然能说出朝纲二字,她少不得要在心中鄙夷,脸上有厚重面具,不漏破绽。

  自顾自扶着桌椅站起身,一转眼珠又是一曲勾人的小调,“世子爷这是要过河拆桥了不是?也罢,这原是平常事,只不过现如今陆晋羽翼未除,小六儿依然稳坐侯府,这时候要清算旧事,世子爷可真是cao之过急。”

  她的话说完,陆寅却没立刻接,只管眯着眼打量她,在香浓迷离的熏香里,方才的凌厉杀意已散去,他突然发笑,向顾云音伸出手来,“看你说的,爷不过与你玩笑罢了。”

  她知进退,从善如流,随即搭上他掌心,指腹下他的汗微凉,如窗外呵气成冰的天气。

  一个旋身,一个起落,两人复又回到开始的jiāo缠姿态。陆寅抚摸着她赤luǒ的手臂,忽而问:“你说,你们姊妹弄起来,是不是都一个韵味?”

  顾云音被他翻了个身,平躺下去。睁眼即是莲花帐顶,飘飘乎似云似雾,她呆呆望着眼前晃动的风景,勾起嘴角来,添一个嘲讽的笑,呢喃道:“这些事qíng谁晓得呢?”

  闭上眼,闭塞了感官,终于能抛却悲喜。

  再看云意,事态忽变,人世寒凉。

  侯府门庭冷落,无人打搅,云意镇日焦灼,忐忑难安。

  德安私下见过冯宝,次日清晨赶回。他来时云意才刚起,因一夜未睡,这时蜷在榻上,倚着案几,疲态毕现。

  德安行过礼,跛着腿上前来,将红玉手中的披风抖开了裹住云意。适才退回去,恭恭敬敬说道:“奴才夜里见过gān爷爷,他老人家嘱咐说此战大败,外间传说是军中混入不少江北细作,私下与都督府通信,将军事机要一一传回江北。现如今王爷要着手查办可疑之人,殿下身份特殊,还需小心有人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陆晋就是撑在她头顶的一棵大树,对方拿下陆晋,不可能不再斩糙除根,轻易放过她们母子二人。

  早早猜中,却也无力相抗,这一刻似乎比当年国破家亡更让人手足无措。

  云意闭上眼,把将将冲到眼眶的泪全然咽回腹中,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送冬冬走,就照原计划,你带着冬冬北上太原,若二爷尚在,则另作他想,若是……便当他是无父无母孤儿一个,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踏入京城一步。”

  “殿下!”

  她虚弱地摆摆手,然则言语坚定,“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德安却一反常态地反对,“殿下危难之际,奴才如何能抽身离去。”

  云意没想过自己竟还能在这个时候勾得出一抹笑,“我将一身xing命全系于你身,你却不肯走,难不成真让我死也不能瞑目,走也不能甘愿?”

  “殿下何出此言!事qíng还未如预想,或还有力王狂澜之机。”德安不顾残腿,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她身前,恳求她拿出当年不惧万军的气魄。

  云意却道:“你只管带着冬冬走,照顾好他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余下的事qíng,再不必你cao心。”

  “殿下!”

  “今晚就走,从今以后他再无父母,只有你一个师傅而已!”

  “殿下之命,奴才不敢不从,但奴才不甘!”他几乎是以头抢地,迫切地想要留下来陪伴她最长最艰难一段路,无论生死。

  但她不给机会,“去太原的文牒财资都是早早备好了的,德安,不要让我失望。”

  窗外庭院,白头翁还留在枝头耐心地等雪落尽。

  不知过去多久,德安终于弯下腰,在她脚边磕头,整个人如同秋后最后一片叶,在瑟瑟寒风里摇摇yù坠。

  “奴才……遵命……”

  她亦眼眶湿润,凄然道:“如此大厦将倾之时,我能信得过的也唯有你而已。德安,若有机缘,必会再见,若苍天无qíng,便也无需自伤,放开来,安心度日。”

  “殿下放心,奴才必不rǔ命。”德安满口苦涩,有些话不堪言,有些事不忍说。

  云意淡笑道:“你那个小徒弟很是激灵,你走了总要留个人给我跑腿传话。德宝那小子不顾这头的事儿,留他去见冯宝,倒能混个脸熟。”

  “是,奴才这就叫他进来回话。”

  “这倒不必,你放心去,我这里……总归是记得你的好的。”转过脸唤红玉,神色如常,“把冬冬抱过来,听说昨儿夜里哭了一宿,可折腾坏他那些个老嬷嬷了。”

  红玉轻声应是,一转眼的功夫便领着奶娘,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冬冬抱到屋里。

  云意身上无力,接过冬冬来也抱不长久,还是得靠德安。

  他熟稔地将称手的小胖子抱在怀里,让他脸冲着云意,又是一阵呵呵的傻乐。

  她伸手点一点冬冬眉心,口中说:“小傻子,怎就光会笑。”过后是长叹,再低头望向自己腕间戴了小半辈子的碧玺手钏,才将将撸下来要塞到冬冬襁褓之中,忽而犹豫,低眉沉思,复又收回来,淡淡道:“要走就走个gān净,留着些做什么,除了惹麻烦也没其他用处。”

  继而落寞地将手钏再带回细瘦的手腕上,抬头看德安,“我这里自然会再想法子,你先行一步,若有机会,我再绕道去太原寻你们。”

  德安颔首,已甩脱了先前伤怀,“殿下千万保重。”

  “你也保重。”她自案上笸箩里随手捡一朵堆纱宫花在冬冬面前晃了晃,惹得他伸手来抓,她便顺势给了他,笑中带泪,“你也保重呀小冬冬。”

  稍顿,吩咐德安,“快走,千万别回头。”

  他默然,保稳了冬冬旋即转身大步向外,当真头也不回,半刻犹豫也没有。

  也就是在门帘挑高又落下的那一刻,她尝到母子分离的锥心刺骨之痛,绝非世间言语能表白一二,她痛得大口呼吸,半个身子都趴在案几上,打翻了笸箩,落了一地零碎针线。

  她想要大声痛哭,想要追出去留住小儿,到头来却只能咬着袖子压抑地哭完这短短一瞬。继而擦gān泪,净过脸,再把竹山叫进来,“你去,跟冯大人说,我要出城南下,问他可有办法。”

  竹山话不多,一躬身,去了。

  第二日正午,门外忽闻吵闹。

  正要问是何人到访,绿枝忽然闯进来,红着眼慌慌张张说道:“外头有官兵上门。”

  “噢?来送礼不成?”

  “来抓人,说是殿下私通外敌,要拿殿下入宫审问。”

  云意坐在镜前,左右看了看,只瞧见镜中人面如桃花,瞧不见láng狈惊惶,故而更是想笑,“原来是进宫不是下诏狱,看来陆寅与二姐还给我留着几分薄面。”

  将最后一朵珠花簪上,她施施然起身,唤红玉,“走吧,省得那些个莽夫闯进来,脏了我的屋子。”

  ☆、第117章 雷雨

  一百一十七章雷雨

  一场冬雨毫无预兆地落下来,被狂风chuī卷起无数晶莹透亮的雪籽,夹杂着雨丝让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冬天愈发的晦暗诡谲。

  自永安街至内宫门的路云意再熟悉不过,马车摇摇晃晃似风中叶,更似她惴惴不安的心。表明的平静并不不能掩盖内心的恐惧,离乱时的故作坚qiáng,恰恰是qíng感深处的脆弱与颤栗无尽疯长之时。

  马车绕过正路,自荒僻之处缓缓驶向空寂无人的淑妃宫。她在陌生宫女的引导下顺着记忆中走过无数遍的长廊,最终来到曾经生活十六年的明珠台。

  推开门,暗沉沉的天,屋内一盏灯也不见,留给她的唯有一面消瘦背影,以及突然被宫女锁紧的门。

  猜出是谁,云意反而不再如先前后怕,这一回,她先出声,“风大雨大,相邀至此,世子爷真真好兴致。”

  陆寅没转身,仍旧藏身在浓厚的yīn影中,对着身前冰冷无声的桌台说:“你看这场景,一道光也没有,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像不像当时在西陵地宫?”

  云意暗自警醒,面上装出云淡风轻,极力要将过去恩怨淡化,“世子爷如今光风霁月,又何必自苦于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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