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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霸九天大宋女主_蒋胜男【完结】(36)

  且说寇准一心要做一个声垂千古的名臣,行事未免有些过偏。凡是君王必要顶撞的以求让史官记录下来求一个谏臣之名,凡是同僚提议必不肯合拍的,开科取士故意排斥江南人士,而对门客们自夸: 我今日又为中原多选了一进士!

  真宗自心中存了这点疑惑,待寇准的态度未免有些冷淡了。寇准在王旦面前虽然稍作收敛,但是于众大臣之中,依然树敌无数。朝中诸人何等眼利,顿时墙倒众人推,纷纷有人告状。寇准xing本粗豪,落在有心人眼中的错处便能挑出许多来,真宗耳中听得多了,更加不悦。

  且说寇准一心要做一个声垂千古的名臣,行事未免有些过偏。凡是君王必要顶撞的以求让史官记录下来求一个谏臣之名,凡是同僚提议必不肯合拍的,开科取士故意排斥江南人士,而对门客们自夸: 我今日又为中原多选了一进士! 录取官员必要选取贫寒的,提拨下属必是要选取直言敢说的,赈灾放粮必是要超出预算给的,若是听到有什么民间案qíng,便一定要自己经过指派开封府要偏袒贫穷一方的。他既然xingqíng如此,则未免有人投其所好,故意不依着司法程序,天天拿着状纸到他的门上投递,只要得寇相一纸书信,无论有理与否都能赢;也有些下属为了升迁,故意惹事而博得直言之名;也有地方官吏将夸大其辞,故意虚报赈灾数目而落入私囊的。

  他的xing子又豪放,日日府中开宴招待宾客,酒似流水,歌舞不休。当时劝谏过他的人也不少,张咏还在蜀中时,听到寇准为相,当场说: 寇公奇才,惜学术不足! 这话传到寇准的耳边,等到张咏还京时,特地将他请来故意问他道: 张公说惜我学术不足,不知道有何以教我! 张咏见寇准一脸的不以为意,沉吟片刻说: 霍光传不可不读! 说罢起身而去。

  寇准疑疑惑惑地看着张咏去了,怀着满腹不解拿了汉书来看,翻到 卷六十八 霍光金日磾传第三十八 这一节,从 霍光字子孟,骠骑将军去病弟也。父中孺,河东平阳人也,以县吏给事平阳侯家,与侍者卫少儿私通而生去病。中孺吏毕归家,娶妇生光,因绝不相闻 一直看到最后 霍光以结发内侍,起于阶闼之间,确然秉志,谊形于主。受襁褓之托,任汉室之寄,当庙堂,拥幼君,摧燕王,仆上官,因权制敌,以成其忠。处废置之际,临大节而不可夺,遂匡国家,安社稷。拥昭立宣,光为师保,虽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 时,失笑道: 原来如此,张咏大约自负才学,不过是说我不学无术罢了! 遂放下了书不再理它。

  直到若gān年后,寇准再拿起这本书,翻看这段 霍光传 时,才能明白张咏的一片苦心。

  景德四年岁末,京中大雪纷飞。《册府元guī》修成,同时《西昆酬唱集》成为京中最热门的诗集,文人墨客几乎人手一份。而此时,弹劾枢密使寇准的奏章,比雪花更密集地飞入真宗的御案之上。

  真宗看着御案上如山的奏章沉思着,周怀政侍立在一边,等着真宗宣召参知政事王旦入宫的旨意。

  真宗只要挥一挥手,周怀政就可以立刻去了。可是 真宗放下朱笔,重重地叹了口气:召、还是不召呢?

  案上如山的奏章,都是弹劾寇准的,上面还有一封新的奏章,是寇准自请外放的奏章。那是真宗叫人拿了全部弹劾寇准的奏章副本给寇准看之后,寇准对皇帝举措的回复。照例,官居枢密使这样的朝中重臣若是上了辞表,皇帝可以挽留再三的。寇准上辞表,他的心里也是希望皇帝能够挽留一二。

  但是 留,还是不留呢?真宗沉吟着,寇准的辞表一上,宰相王旦就在宫外等着召见了。王旦必然是希望寇准留下的人,而他自己的心中,何曾没有犹豫过呢。

  他为皇子时,与寇准并没有多大的jiāo往,当时寇准是太宗皇帝的倚重之臣,因为得罪同僚太多,被人群起攻击,因此太宗皇帝将他下放青州磨磨xing子。之后因为皇储议立难定,又将寇准召回,寇准看准太宗心态,大力拥立他为皇太子。在太宗末年,却又恐寇准倚拥立之功而新帝难以降服,又将寇准外放,让他受新帝之恩。登基之后,在宰相李沆、毕士安先后推荐之下,寇准又入朝拜相,澶渊之盟中,立下大功。

  他是个念旧的人,他也可以是个容忍臣子们个xing的天子;他不会忘记寇准的拥戴之功,他亦非不赏识寇准的才gān聪明,可是他更是难以容忍寇准的刚愎自用和气焰;他可以容忍寇准在澶渊之盟时君前无礼,但他不能容忍澶渊之盟过后,寇准有意无意地纵容门客士人,将澶渊之盟的功劳记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寇准可以奢华可以放任个xing可以荫封亲友可以坐拥特权,但他却不能容忍寇准cha手朝廷人事,挑战君权,将自己的好恶凌驾于君王的旨意之上。

  他自登基以来,头几年一直谨言慎行,锋芒不露,他在看也在学着如何做一个皇帝,并非一顶皇冠戴上来,他就能够由着自己的意愿发号施令。一个对的举措可以很多推行,但是一个错误的号令绝对会令他的威信大打折扣,权力旁落。

  直到宰相吕端去世之后,他才在李沆的辅助下,大力推行新政,大举裁官大开科举之门,新皇帝的声音开始传遍九州,不想澶渊之盟打乱了他的步骤,此后寇准执政,一时间朝野上下,寇准的声音竟然比天子更大。

  真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或许表态得太晚了。在王钦若密奏之前,朝中上下无不是一片赞颂寇准之声,而在王钦若密奏之后,朝野上下竟奇迹般的一片倒寇之声。揣摸皇帝心思的人很多,可是测知皇帝的心思很难;皇帝希望知道群臣的反应,可是在寇准王旦一片清流整肃的朝堂上,竟然没有几个人主动把群臣的心思向皇帝表露。

  做一个皇帝,需要王旦寇准这样做事的人,也需要王钦若这样上通下达的人。否则的话,若是群臣自成团伙,皇帝要看臣子的脸色做人,天子的权势也dàng然无存了。

  真宗定了定神,令周怀政召王旦进见。

  王旦听到寇准上辞表的时候,还以为寇准过于意气用事了,不过就是有几封奏章说了几句闲话而已,置之不理即可,何必上辞表直接顶上呢。皇帝要经常亲自解决大臣们的个人纠纷,实在没有什么意义。乃至进了御书房,他尚未开口,真宗便叫周怀政拿了众人弹劾寇准的奏折给王旦看。王旦看着这些措辞严厉的奏章,一封封看过来,只觉得心越来越冷。这一次的弹劾与前几次的不同,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没有什么jī毛蒜皮的小事,没有什么气势凌人的行为态度行事作人之类的东西,每一封奏章都直指要害,每一件议题都是拿着触犯国家法度的角度来开刀。

  王旦停下奏章的翻看,那一刹那他有片刻的晕眩,这不是寇准得罪了多少人的被围攻,而是一次经过jīng心谋划的推行。王旦推开奏章,无声地走到御案前,跪下。

  真宗迟缓的声音从上面传下: 王相都看了这些奏章吗?

  王旦俯首道: 是,臣都看了。

  真宗停顿了一下,忽然声转急促: 王相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王旦听出这声音中的犹豫和急促来,他张口yù言,终于轻叹了一口气道: 臣无话可说。

  真宗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声音转为松驰: 王相平身! 周怀政上前扶起王旦,真宗道: 寇准身为丞相,不以律法而以自己的好恶,拿着国家的爵位封禄随心所yù赏赐于人,只为自己邀买民心,实在有失大臣体统。长此下去,将来不知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王旦拱手道: 寇准是有不检点的地方,圣天子能容他,臣想他必会感怀天子的恩典,从此修身养xing。

  真宗叹了一口气道: 可他如今身居高位,未必看得到自身的不足。朕看古往今来,许多有大功之人,不得善终,皆是由于不知进退的缘故。如今寇准他自己也已经有所认识到了,因此上了辞表。朕若是继续qiáng留他,不免误了他毕生功业。朕打算准其所请,也正是为着爱护于他,保全他的终身富贵!

  王旦知事已不可回,只得道: 皇上既然心意以决,臣以为寇准当年未满三十,已蒙先帝擢升他入了二府,此时若罢去他的相位,也当委任以使相之职,做一方封疆大吏才是!

  真宗点了点头,口授圣旨,改封寇准其为刑部尚书,兼任陕州知州,令王旦回中书拟诏颁行。

  王旦捧了旨意退出御书房,走在长长的甬道中,眼望青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之间眼眶就湿了。

  是他误了寇准。

  寇准不是一个懂得在官场上做人的人,正如你无法指望一个刚正敢言的人圆滑周全,寇准在官场上的人缘不太好,可是却总是一直会有人愿意容忍他的坏脾气,愿意为他周全提携,愿意为他辩护帮助。就如同当年的老宰相李沆、毕士安,现任宰相王旦一样。

  能够坐上首相之位,必然是素日谨言慎行、不出错漏、天子信任、百官敬服之人;必须是老于世故,善于把握朝政走向,善于控制任何局面之人。这样的人,一般qíng况下不会轻易地得罪人,对于一般事qíng不会轻易地表明立场,更不会向群臣传达与皇帝意思不同的另一种声音。然而作为一国之首相,他要掌控局势,他需要在朝堂上有另一种声音供他作选择,供他作发挥。

  直言敢谏的寇准,就是最好的另一种声音。

  王旦的好人缘里,有多少是寇准的坏人缘辅了底;王旦的政事处理左右游刃有余中,有多少是借助寇准的仗义执言;王旦的深得皇帝倚重中,有多少是因为皇帝对寇准的不满而一次次将权力加重给王旦;有多少次得罪群臣的话,他到嘴边又咽下了,因为他知道寇准会帮他说出来,有多少次逆了旨意的事,他yù行又止,却是寇准冲上去顶上了

  也同样,他纵容了寇准的脾气一次次地见长,他纵容了寇准骄横放纵,他纵容了寇准的越权越位,因为他不想那个跟寇准起冲突的人是自己,因为他不想寇准的坏脾气落到自己的头上使自己难堪,所以有些事他眼错不见地,所以有些早就应该说的话他没有说,早应该劝的话他没有劝,早应该阻止的事他没有阻止。

  如果在这一次次的冲突中,他能够有决断敢担当一点,他能够不畏事能够不自私一点,也许寇准就不必背负这么多的积怨而被bī出朝堂。他高估了自己的掌握能力,他高估了天子的容忍程度,他低估了王钦若,也低估了另一股即将崛起的潜势力。

  直到今年的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的失控。

  王旦蹒跚地走在甬道上,像忽然老了好几岁。没有寇准的日子里,他将孤身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前面的路,将更加艰难。

  寇准被贬出京后,宰相之位空缺,真宗本yù提拨王钦若为相,却被王旦所反对,因此不再提起。王钦若虽然心有不甘,只得再思别计。

  这段时间,真宗却因为王钦若那番 澶渊之盟是城下之盟 的话,心里常常觉得不受用。王钦若乘机进言道: 太祖皇帝一手打下大宋江山,太宗皇帝时又有灭南唐收吴越平北汉的战绩。皇上chūn秋正富,岂不应该留下一番名扬天下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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