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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碎·盛世红妆_杨千紫【完结】(6)

  在那一刻,我死死拽着包裹。

  直到布匹撕裂,那幅偷来的画卷滚落在地上……

  那是一幅用上好彩墨所描绘的山水画。小溪奔流,水花四溅,光是看着,都仿佛能听到水声潺潺。枫叶满地,红色叶片四下落着,流云涌动。画旁边有一行飘逸隶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五。{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深秋寒凉的清晨,在清澈凉薄的水边。

  一个纤弱女子身穿烟绿锦衣,薄衫常裙,长发用荆钗挽着,容颜美丽素净,有温婉gān净的笑容。

  碧绿的河水潺潺流过,火红的枫叶满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风站着,大片流云涌动,他站在一片yīn影里,悲戚地望着远方。

  她缓缓走近了,眼中有刻意的淡漠,和掩藏不住的悲喜。

  阮城素回过头来,见到她,倏忽一愣。

  枫叶似火,残阳映红了半个天空,潺潺流水声衬得山涧愈加凉薄。

  他漂亮的瞳仁里,有震撼的惊喜。

  夕阳晚照的余辉里,女子扬唇一笑,素淡的笑容一瞬间美得令人窒息。

  她说,我叫灵瑟。

  京城名公子阮城素,终究还是没与徐粤伶成婚。生xing平和的他,第一次那样决断地违逆父亲。徐粤伶终究不忍看他受苦,默默地退了婚。

  他将灵瑟带回府,安排在槐花满地的南苑。每日只是远远看几眼,也不多说话。

  转眼就是半个月。他什么也不说,没有承诺,没有未来。她也不知该如何发问,素淡恬静的灵瑟,面上也开始有隐隐的焦急。

  下人们也都在私下议论着,少爷变了,变得沉静,忧伤,不再有往日激扬的意气。许是中了那个女人的魔吧,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他甚至不再作画。一个人的时候,满眼都是旁人看不懂的迷惘。阮老爷看他这样子,也原谅了他,不再因为违婚而生他的气。可是他依然那么默然,眼睛里只看得到灵瑟,而他看她的眼神背后,却仿佛蕴藏着无人可知的深远。

  冬日大雪迷茫,阮园里一片素净的白。只有松树青翠依旧。晌午的时候,阮城素独自在亭中摆棋。阳光薄薄一层金色,暖融融的,落在他清俊的背影上,像是镶了一层金边。

  灵瑟缓缓走过去,只见他正攥着一枚黑子,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在想什么?”她生得那样完美,连声音都与容貌一样,无可挑剔。

  他愣了一下,似是从遥远的梦境中醒来,怔怔放下手中的棋,似是在掩饰,又像是叹息,“没什么。……转眼,天就这么凉了。”

  “公子怎么这样不小心?”灵瑟笑着拿起他刚放下的棋子,放到旁的位置上,说,“本来你是要赢了的。可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阮城素微微一愣,抬头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复又轻轻摇头,说,“后来才发觉,输或赢,原本不是那么重要。”

  “怎么,公子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么?”灵瑟关切地看着他。

  “人生远不如棋局。不可以悔棋,也永无再下第二盘的机会。”阮城素凄然一笑,起身离开,她看不到他的表qíng。

  灵瑟看着他的背影,良久良久。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天气愈加凉了。

  冷尽,便是chūn。

  红颜倾国,自古如此。拥有超然美貌的女子,幸福得比别人容易,不幸也是亦然。

  那日在阮园,年近半百的老皇帝隔着层层雾气看到倚墙而立的灵瑟,顿时惊为天人。他派人打探她的来历,可是阮家上下也对她一无所知。他问她可愿入宫为妃,灵瑟想都没想就摇头,说,我不愿意。

  老皇帝也不生气,说,“你若是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朕。……下个月我再来看你。”说着,起驾回宫。

  灵瑟独自一人立在原地,眼中有莫名的悲戚,摇摇头,笑道,“你看不到我的了。”

  静谧的书房,一室烛火摇曳的光影。

  灵瑟靠着屏风站着,叫了声,“公子”。

  阮城素缓缓抬起头来,漂亮的瞳仁中辉映着跳跃的烛火。“灵瑟,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不知道。”她打断他,眼中已经含了泪,“为什么你将我带回来,却从来不肯说一句承诺?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为什么我越是想靠近,你就会逃得越远?为什么直到现在,我都无法真真正正地接近你……”她的双肩剧烈的抖动着,似是隐忍着巨大的悲戚。“下个月我就要入宫为妃,这对你来说,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其实她要的真的不多。她只要他一句话,爱或不爱。可是他却不肯给。

  “……对不起。”他眼中有火焰般地痛楚。“灵瑟,我知道你是在试探我。”

  他站起身,伸手抚向她的脸颊,手伸到半空,却又僵硬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灵瑟你可知道,与你相逢的一切细节,都那样符合我的梦想……我曾经那样期盼过梦境成真,可是如今,却无法真正地快乐起来。”阮城素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有昭然的无助,“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

  那一日。

  他早早就出了门,她一路跟着。他看起来那么伤悲。走到林间的深潭边,他孩童一样抱膝坐在地上,絮絮地诉说。

  深秋寒凉的清晨,在清澈凉薄的水边,我与她相见。……她,必定身穿烟绿锦衣,薄衫常裙,长发用荆钗挽着,容颜美丽素净,有温婉gān净的笑容。

  我真的碰到了我梦想中的女子,可是原来,我并不开心。我也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的死,可以让我那么心痛。

  她生得丑,我也以为我绝不会对那样的人动心。甚至觉得,那样受尽世人仰望的我,若是与她一起,便会沦为一个笑话。那样我便输了,[www。Fval.cn]输了我与生俱来的万丈容光。

  可是在寒冷冬日,再没有人为我捧一杯暖暖的杏仁羹。只是在凄清月夜,再没有人为我抚曲琵琶,回眸浅笑。

  ……你可以回来么?我好想你。

  他的泪水,在料峭chūn寒中闪烁着耀眼清辉。

  灵瑟手足僵硬,只觉心脏有bī迫的空气压着,无法呼吸。

  墓碑上赫然刻着,宁锦二字。

  尾声

  爱若成痴,也不枉一生一世。一个苍老的声音回旋于耳边。

  还记得那时,我掉入深潭,意识渐渐模糊,腰间的竹筒却忽然绽出碧绿的光,我猛地惊醒。

  爱若成痴,也不枉一生一世。那个声音在我耳边反复重复,我的眼前又呈现出那幅熟悉的图景。碧绿的河水潺潺流过,火红的枫叶满地,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背风站着,大片流云涌动,他站在一片yīn影里,悲戚地望着远方。

  黑袍老者站在我面前,目光中泛着慈祥。正是我在药铺遇见的那个人。他给了我一个冬季的时间。他说,“如果他愿意与你共度一生,你便可以留下来。——只是,这世上再也没有宁锦了。”说到这里,黑袍老者眼中有深邃的悲悯。

  在那时,我是欣喜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以为我足够地了解他,我以为我终于可以不在被人说成是丑的,我以为可以凭借美貌得到他的心。我告诉他我叫灵瑟,我以为宁锦只是他不愿意想起的一段回忆。

  我以为那是我此生惟一一次被他爱上的机会。却不知道,天下间最无悔的悲哀,便是我与他之间的错过。

  早chūn三月,乍暖还寒。

  桃花提早开了,一池粉白。我对阮城素说,我不会入宫,更不会去做什么王妃。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一直守着你,无论我在哪里。

  他似是有所触动,说,“我亦不愿意守着过去的伤悲。灵瑟,你给我时间,等我遗忘。

  我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说,“好。城素,可不可以再让我为你弹首曲子?”

  一曲琵琶,手指荒凉。阮城素眼中有惊愕,似是没有想到,我的琵琶居然可以如此凛冽凄绝,似是控诉,这一生无言的错过。

  “宁锦……”他下意识地轻声唤道。“不知为何,总是隐约觉得你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像她。”他没有察觉我的不同,目光悠远,似是触动久远的回忆。

  此时此刻,我多想告诉他,我是宁锦,仰望你许多年的宁锦。爱了你一生,也还会继续爱下去的宁锦……嘴唇徒劳的开合,却怎样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希望你记得,我就会一直一直守着你,无论我在哪里。”我别过头,眼中有泪。

  chūn天,已然到了。

  阮城素转身离去,步履轻盈,仿佛生命中隐隐浮现出一道新的光明。

  他看不到,清澈河边的女子一袭烟绿锦衣,背靠着树gān,望着他的背影,身体渐渐滑落。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你扬唇一笑,转身离去。而我,泣不成声。

  海棠不惜胭脂色

  一、{她心中已经住了一个人。纵使时光匆忙,乱世成殇,依然无法将其忘怀。}

  琳琅低垂着头,轻掩上手中的诗书,声音淡漠如天际飘忽的流云。萧公子,请回吧。她抬起头,簪子上的珠链微微一晃,泠泠如雨意飘渺。

  萧子夜定定地注视她,眸中浓烈的爱意终于化为一抹爱而不得的凄凉。那样的惶恐,那样的无助,隐隐夹着一丝愤怒。二十年来,从没有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qíng。六扇门名捕萧子夜,世家公子,武林高手,黑白两道,无人不买他的账。本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呼风唤雨,任何事都不放在眼里。为何世上偏偏要有这样一个女子,即使他把心掏出来放在她面前,她也看都不会看一眼。

  其实,顾琳琅远非倾国倾城。

  只是一双秀目水意盎然,脸色白净得近乎苍白,无端让人生出一抹怜惜来。

  顾家本是江南世家,上一代起开始没落,渐渐连温饱都难以维持。琳琅只好抛头露面出来教书,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可是即使满腹经纶,惊才绝艳,也不过是个女子。茫茫乱世,萧子夜这样的男子,无疑是个很好的依靠,可是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渐渐的,连学堂里的孩童都记住了这位锦衣金冠的英俊叔叔,小七忽然走过来推了萧子夜一把,没好气地说,别再缠着顾老师了,否则小七第一个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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