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沉呼了几口气,小跑着跟上一行人。
即入金銮宝殿,数扇厚重门扉大打开来,即使隔着遥遥数远,也见其灯火通明,映得金砖珠砾折现出奢华无上的流光。
殷姝心有震撼,后脚跟着前人小心翼翼自左右两扇门跨过门槛迈入这王朝最是至高无上之地。
但刚一入内,少女觉得头竟没由来的有些晕眩,踩在数米直铺的火绒红地毯上的脚足亦有些发软。
她正疑窦自己该何去时,幽幽听见一道压得极低的提醒。
“殷督主,你该位列群臣之首。”
殷姝愣了愣,悄悄回眸去看,却见众人皆低首掩目之态。
方才是谁在提醒?
少女深想,还是勿要轻信旁人,如是,乖乖转过身来静静等着辛帝出现。
恢宏富奢的大殿静谧,等的久了,殷姝腿脚有些僵,脑中却无意识又想到了那抹雪白谪仙泠月之姿……
她确信他未曾出现。
也对,若是早朝,这个时辰应当早便至了,况且,她还记得在东宫的几日里,她见识了其痼疾并无传闻中缠绵病榻那般严重,但亦是异于常人的抱恙,他那样的身体,又怎会上朝?
正思绪飘远,未等来九五之尊,等来了一位老太监。
他站在玉阶之上扯着嗓子高声道:“诸位大人,陛下今日龙体突发异样,上不得朝了。”
话落,群臣一阵骚动,又白跑了一趟,自是心底难舒畅,甚至有肱骨老臣在低声呵斥,“一国怎可无早朝,本就已半月不曾上朝,今日又是如此,怕只是叫我们来看这出戏,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话说着,殷姝觉觉得一道冷冷逼人的视线掠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抬眼,果见那霜鬓白须老臣恶狠狠瞪着自己。
少女不明所以,心中弱弱的想。
——杀鸡儆猴,应当和自己没关系的吧……
“诸位大人,请回吧!”太监说罢,步履匆匆提脚自旁门而出。
如此,那老臣更加气愤,“我看哪里是病症!只怕又是溺于哪个美妾娘娘身上了!”
说到此处,各位老臣面露奇异之色,皆愤懑拂袖离去,随之,文武众臣陆陆续续也跟着散了。
赵欠洮走在末端,又不忘恶狠狠威胁一番,“殷小督主晚上还是睁着眼睛睡觉为好!”
这下,四周再无一人,少女憋了许久的酸涩排山倒海的扑来,她再忍不住眼底一行泪止不住淌了下来。
太吓人了呜呜。
这朝堂,她是真的待不下去了啊!
待反应过来她又急慌忙地擦拭干净,只能将那酸涩死死咽回去,绝不能被人瞧见的。
她疾步朝来的方向离开,出了轩德门,殷姝瞧见候在外边的李钦,殷姝心间微酸,有好些话想说,待触及男子那仍旧冷冰冰的脸,又咽了回去。
“小督主,”
李钦似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提,只说着:“咱回吧。”
殷姝缓缓点了点头,遂即钻上了马车。
*
健硕的骏马吐着浊气,一路极速出了宫门,阔畅的街市商贩已置好了摊发出阵阵吆喝,路人悉索不时经过,马车速度放慢了些。
殷姝脑袋放空,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以为回程的路应当再无阻滞了,没曾想马儿又是一声长鸣嘶吼,殷姝只当是像来时那般被勒住缰绳的急停,岂料,外面传来刺耳的刀剑激鸣声,裹挟着人群慌措散开的惊喊哭叫。
殷姝知道事情不对,握紧那玉佩缩成了一团,旋即不久,李钦在外处变不惊的喊:“督主切莫出来。”
刀剑相撞的声音愈来愈大,甚至和着马儿的长鸣,殷姝紧紧握住耳朵,蜷缩在角落。
骤然,一支尖锐的利箭穿透厚厚的车厢木板,带着呼呼疾风在少女眼前掠过。
“啊!”
殷姝掀开门帷,跳下了马车。
外面已是一片狼藉,鲜红的血四处飞溅,此时一个蒙面黑影似瞧见了她,举着寒刀向她劈来,却又被李钦及时拦住。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钦沙哑着嗓子喊,本就凌厉的眼里染上了杀戮。
“好!”殷姝面色惨白,眼下李钦和随行的护卫已陷入死死缠斗中,这些刺客来时有备、兵刃精良,看来今日是下了死命要杀她!
视线掠及旁道阴暗的小巷,殷姝提着衣摆奋力跑去。
现在没人顾得上她,她只能自己先躲起来。
然还未拐进去,却未曾料想,巨大的阴翳双腿一蹬登时立在眼前挡住了面前去路,“去见阎王吧!”
森寒的利刃在日光下刺灼双眸,殷姝再没办法,她想开口乞求别杀她,可喉间哽涩又说不出话来。
正千钧一发之际,她看见男子劈来的寒刀戛然而止,殷姝眼看着一只利箭自他胸膛穿梭掠过,锋锐的尖头白进红出,血珠聚拢下滴。
殷姝再忍不住哭出声来,眼底的泪似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刺客不过分毫指间在她面前成了一具死尸……
太可怕了,
是有人救了她。
她踉跄后退几步,生生咽下眼泪,想看是谁出手相救,在遥遥楼宇窗扉处,她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错开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