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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愿从夫_古灵【完结】(9)



 竹承明揽眉严肃地沉默好半晌,状似在深思,然后问了一句话。

 「你到底在说什么?」

 话一问出口,一侧便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满儿笑到快没气地自竹林内出来,竹月莲与竹月娇尾随在后,她们也听不懂金禄到底在说什么。

 「爹,妹夫说的是京腔。」

 「原来是京腔。」竹承明恍然大悟。「-听得懂?」

 竹月莲摇头。「老实说,我也常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大表哥听得懂。」

 「可是-大表哥这会儿并不在这里……」竹承明转注满儿.「满儿,女婿究竟说了些什么?」

 满儿捉着金禄的手臂笑得满脸泪水,全擦在他的衣袖上头了。

 「天哪!你们、你们居然能说到这样。他、他问爹是不是清早起来散步,爹竟然……竟然叫他去吃菱角;他说他会去吃吃看,爹又说没有、没有叫他去赌博;他说赌博他也是外行,爹居然问gān嘛……gān嘛说到棒槌去……」

 她愈说竹承明的表qíng就愈尴尬,竹月莲与竹月娇也开始笑出声来。

 「那么适才那一大段他又说了些什么?」

 「刚才?他说是、是他一时糊涂惹我生气,我才……」满儿一边继续笑得流眼泪,一边解释。「才会闷不吭声的跑了。好在他、他尽快赶了来,昨儿夜里让我、让我-唆了半天,他自个儿也、也反复详尽的解释了大半夜,说到他喘气,好、好不容易才说得我高兴起来,总算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竹承明喃喃道:「看来要跟女婿沟通并不容易啊!」

 又笑了好一会儿,满儿才勉qiáng止住笑声,抹去泪水,横眼瞪住金禄,指控,「你是故意的!」

 金禄眨巴着纯真无辜的眸子。

 「没啊!娘子,为夫说话原就这样儿的不是么?」

 「你就不能说点人家听得懂的话?」

 「咦?谁人不懂吗?」金禄笑得更无邪。

 「少给我装蒜,刚刚……」满儿又想笑了。「刚刚那些就没人听得懂!」

 「娘子-不就懂了。」

 「那是我,我是……」忽地顿下,满儿疑惑地转眸。「等等,大姊,-又没跟他说过话,为何说『常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提到大表哥?」

 竹月莲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转而正面对着金禄。

 「你认不得我了吗?这也难怪,那年到青海之前我大病了一场,病得瘦骨嶙峋、形销琐立,只剩下一把骨头,跟眼下的我迥然不同,两个人似的,你不认得我也不奇怪。」瞥一眼满儿,「就是那场病害得我无法生孕的。」再转回去对金禄又笑了一下。「十二年前,青海昆仑小山,我叫竹月莲,你还记得吗?」

 「竹月莲?」金禄认真思索片刻,双眸陡睁,「咦?是大姑娘你啊?这可巧,我还想着呢!岳父姓竹,姑娘也姓竹,这姓可少见,原来是一家子人。不过……」他惊异地上下打量竹月莲。「大姑娘不说,我还真认不准呢!」

 「十二年前?昆仑山?」满儿喃喃嘀咕。「该死,不会这么凑巧吧?」

 竹月莲轻轻叹息。「就是这么巧啊!满儿。」

 满儿的脸扁了。「就是他?」

 竹月莲颔首。「就是他。」

 满儿怔忡半晌,忽地胳臂肘往后一顶。「都是你!」

 金禄捂着侧腹,龇牙咧嘴。「娘子,我又怎地惹-挫火儿了?」

 没理会他,「这样的话嘛……」满儿兀自摸着下巴沉吟。「唔……我想我们最好趁她尚未回来之前离开,免得撞上了。」

 「不,」竹月莲不赞同她的想法。「满儿,我想的恰好与-相反。这种事-不及早让她觉醒,难道真要让她等一辈子?」

 「说得也是,不过……」满儿苦笑。「她会恨死我的!」

 「-们姊妹俩在说什么我不懂,不过……」竹承明中途岔进来。「满儿现在要离开我绝不同意!」

 「为什么?」

 「为父尚未跟女婿提那事儿啊!」

 闻言,满儿不禁猛翻白眼。「天哪!爹,就跟你说他绝不会同意,你gān嘛又提啦!」

 「不管女婿同不同意,好歹让我提一下呀!」竹承明坚持道。

 「不可能的事,你提也是白提啦!」

 金禄左边看看、右边瞧瞧,满眼迷惑。「你们在说啥?要跟我提啥?」

 满儿瞟他一眼,冷笑,慢条斯理地走开。

 「好吧!既然是你自个儿问的,你就自个儿去头大吧!」

 金禄更是疑惑,竹承明有些按捺不住兴奋地凑过来。

 「我说女婿,你有四个儿子对不?所以……咳咳,过一个给竹家如何?」

 「……咦?!」

 金禄一听当场傻住,满儿在一旁笑得打跌,知道金禄脑子里想的一定跟她想的一样。

 要把大清皇族的孩子过继给前明皇族,好让他们继续反清复明大业?

 太荒唐了!

 由于竹承明改行去缠金禄,满儿得以恢复轻松惬意的日子,每天吃喝玩乐过的像个废人似的好不快活,偶尔去听听竹承明央求金禄过一个儿子给竹家,而金禄就故意说那种没人听得懂的话给竹承明听,竹承明再回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每每听得满儿笑倒在地上起不来。

 「三姊、三姊,告诉我们嘛!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话嘛?」

 看她笑成那样,竹月娇也很想分享一下,但是满儿总是笑得说不出话来。

 又有时像这日,金禄到达山庄十多天后,一大清早天就开始下起雨来,浙沥沥的,不大不小但下个不停,好像永远都停不了了似的。

 这下子出不了门了,满儿便笑吟吟地招招手唤来夫婿。

 「夫君,好无聊喔!唱支曲子来听听吧!」

 「娘子要听什么曲儿?」

 「自然是贵妃醉酒,喂,要化妆换女裙喔!」

 「咦?可是娘子……」

 「快去!」

 「……好嘛!」金禄委委屈屈地回房去了。

 待他再出现时,惊艳的赞叹声接二连三,此起彼落,各个都看傻了眼,没有人相信眼前那位娇弱动人、媚眼如丝,一举手、一投足皆是风qíng的美娘子原是个大男人,那细腻婉转的唱音与柔美圆润的身段更教人差点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qíng不自禁纷纷鼓掌叫好。

 就在这最热闹的当儿,竹月仙回来了,一进大厅见竟然有个清丽婉约的女人在那边唱戏,四周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身后跟着一位头缠白巾,身穿白衣白裤黑挂子的白族男人,同样目瞪口呆。

 「她……是谁呀?」

 「我也不认得。」

 第一个察觉到他们的是金禄,唱得正jīng采时中途断音,其他人才回过神来。

 「二姊,段大哥,你们回来了!」竹月娇立刻抢上前去欢迎他们,一脸馋像,口水都涎到下巴上了。「可有帮我带jī纵回来?」竹月仙把个小包jiāo给她,她立刻欢呼一声跑去找厨娘。

 逃了!

 满儿与竹月莲相顾一眼,旋即示意金禄回房去卸妆更衣,再与那位白族男人热络地打招呼,他是白族土司段复保,个xing慡朗朴实,算来应该是竹氏姊妹的师兄,因为他的父亲就是竹氏姊妹的师父,每一回她们到大理城游逛,他都会超乎热诚的招待她们。

 竹月莲曾私底下告诉满儿,段复保也等了竹月仙将近十年,但竹月仙从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即使如此,他还是打算继续等下去。

 寒暄一过后,大家伙儿一块儿坐定,下人奉上热茶。

 「刚刚那位是?」竹月仙问。

 「是妹夫,」竹月莲瞟一下满儿。「特意来找满儿的。」

 「原来如此。」竹月仙神qíng漠然,没什么兴趣,淡然应一声后便转向竹承明。「爹,我得先向您说一声,这趟去昆明,我们……」

 「月仙,」竹月莲从旁硬生生打断她的报告。「妹夫是熟人,-也认识哟!」

 竹月仙怔了怔,回过脸来,「他是熟人,我也认识?」蹙眉想了一下。「但我并不认识会唱戏的男人呀!」

 「因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会唱戏。」

 「当时?」

 竹月莲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十二年前,昆仑山。」

 「十二……年前……」竹月仙呢喃重复,目光迷惘,仿佛听不懂竹月莲在说什么。「昆、仑山?」

 竹月莲暗叹。「-一定记得,月仙,-从没有忘记过他不是吗?」

 「记得……」竹月仙两眼发直地瞪住竹月莲。「谁?」

 视线徐徐移向通往后屋的大厅侧门,「他。」竹月莲轻轻道。

 竹月仙没有动,依然瞪着她,直到……

 「昆仑山一别十二年,二姑娘可安好?」

 竹月仙全身一震,臻首猛回,恰好瞧见那个她苦苦相思了十二年的人在满儿旁边的椅子坐下,后者虽已脱离当年那青涩少年的模样,却仍旧稚嫩得像个大孩子,笑容依然纯真无邪似金童。

 「怎么,二姑娘不认得我了?那倒是,都十二个年头了,若非远来滇境寻找我家娘子,谁也想不到还能得见,更料不到二姑娘竟会是我家娘子的姊姊,这可真是巧,-说是不,二姑娘?」

 仿佛被点了xué道似的,竹月仙一动不动,两眼盯住金禄一眨不眨,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好像在这一瞬间被夺去了魂魄,痴了、傻了。

 竹承明黯然叹息,竹月莲与满儿都看不下去地移目他望,陆家兄弟暗暗羡慕竹月娇逃得快,不必面对这种场面,早知道他们也跟着跑了;而段复保则若有所悟地看看金禄,再转注竹月仙,眼见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于明白此刻大厅内的气氛为何如此沉重郁闷。

 过了几乎有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后,竹月仙终于动了,她的眼神动了,徐徐住下落在金禄与满儿亲密jiāo握的手上半晌,再缓缓拾起来又望定金禄好半天,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半声不吭,仿佛幽魂似的飘出厅外去。

 段复保也要追去,却被竹月莲拦住。

 「不成,段大哥,现在不成,你得让月仙独自整理她的心qíng,这种时候旁人的安慰没有用,只有靠她自己。」

 段复保犹豫一下,转回身来望着金禄。「是他?」

 竹月莲颔首。「是他。」

 「她喜欢这种男人?」段复保脱口道。

 金禄滑稽地咧咧小嘴儿,满儿噗哧失笑,竹月莲也忍俊不住地抿了一下唇。

 她明白段复保话里的含义,他和金禄是全然不同类型的男人,若竹月仙喜欢的是金禄那种型的男人,那他不就一点希望出没有了?

 老实说,她也有点儿担心。

 一直希望月仙只是年幼无知时的迷恋,一旦梦幻破灭后,回头看看这十二年来的坚持,也许她自己也会觉得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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