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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_随宇而安【完结】(80)

  撇下痴缠着李群的一众弟子,两人携手抄近路上山。

  这一回却不是绕到正面山门回去,而是直接翻后山。

  天色尚早,因为天气回暖,山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汇聚成溪流潺潺而下,树木都吐了真丝,翠绿得bī眼。

  从来近路多崎岖若非李群带着沈jú年一人不但上不去,更可能在这山林中迷失。

  走到半山腰时,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淙淙水声,沈jú年讶异道:“审言,这里可有瀑布?”

  李群含笑点头,“前方不远处有个寒潭,小时师兄常来此处修习。”看了看山下的高度,估计沈jú年的轻功修为尚浅,便道“这里你上不去,我带你。”说着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微一用力,身子一提,便跃到两丈多高的巨石之上。

  沈jú年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揪住他的衣襟,心脏狂跳,感觉到脚下落到实地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去,却又是一怔。

  方才被岩石fèng中横生的枝桠档住了视线,此时站在高处才豁然开朗。

  山头一块奇石如龙头状,龙口所在,银白瀑布飞流而下,直落深色寒潭,激起万千雪白的làng花。沈jú年看得分明,那寒潭底下似乎是一整块的黑色岩石,仿佛是天然凿成,在如此在如此幽深之处竟藏了这般鬼斧神工,让人叹为观止。

  “我们下去吧。”李群提醒她一句,沈jú年这回有了准备,小心攀住了李群的肩膀。

  这里真美。“沈jú年由衷的感叹着,睁大了眼睛四处望,浑然未觉自己的手落入李群掌中。

  “门中弟子,凡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会被带来这里进修。”李群思及往事,嘴角微扬,“大师兄忙着门中事务,二师兄不在,多是三师兄带着我们。”李群嘴角噙着丝笑意,引着沈jú年到一个树丛掩映的角落。“三师兄为人不厚道,常常是把人仍在瀑布下,他却一旁幸灾乐祸地喝酒睡觉,门中弟子多有不忿,便私下里咒骂他。”

  拨开树丛,便看到错乱纠结的几行字。

  “三师伯,我恨你!”——入石三分,果然刻骨铭心。

  “今日被淹七次,谨以此记。”——好qiáng的怨念……

  “若能与师妹一起修习吾愿被淹十七次……”——居心不良!

  “清水出芙蓉,美女妖且闲。”——云都的少年们多么寂寞啊……

  沈jú年默默地沉默了,缓缓抬起头看向李群。“你可也在上面?”

  不要告诉她“清水出芙蓉”之类的留言出自他的手笔。

  李群gān咳一声,笑道:“自然没有。”

  他怎么会做这种背后发牢骚的事呢?他从不记仇,想来有仇当场就报了。当时清央在岸上笑的不怀好意,他二话不说,直接把清央也踹进了黑龙潭。

  云都的少年们,都不好惹啊!

  当时年少轻狂,做事但凭喜恶,何曾想过后果如何原以为天下万事都如这黑龙潭一般澄澈无二,入世之后方知自己错的天真。

  这些年来,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何处是彼岸。

  金陵夜色深沉,张开的黑幕覆压了十里富贵荣华,若没有那盏等着自己归来的明灯,他又如何能继续下去?

  李审言的心是冷的,jú年只有你能温暖我。

  缓缓收紧了手,握紧了掌心的柔荑。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他能够吗?

  寒潭的水溅到身上,水汽弥漫周围浮着淡淡白雾,感觉到沈jú年身上传来的寒意,李群如来时一般,揽着她飞向另一侧的巨石。这三面巨石围住山壁,将寒潭隔绝开来,非有绝顶轻功难以入内。翻过这巨石,在过去便是思过崖了。

  这里的一山一石,一糙一木,到处都有他成长的痕迹。

  垂髫稚子,冷傲少年,在他的回忆中,她仿佛一路经历了他的成长。本以为已经了解他了,这时才知,原来还不够。

  沈jú年偷偷望着他的侧脸,风刀霜剑雕刻而成的冷厉容颜,不知不觉中化成了柔和的曲线。

  他指着石壁上的诗句与她看。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时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沈jú年心中一动。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审言他,要辞官!

  |网友 葬錵﹎钕孓﹎ 手打,转载请注明|

  云都卷 萧太后1 —一入宫门深似海

  笔尖在空中停驻了很久,一滴浓墨滴下浅浅晕开了一墨丹青……

  萧娉婷在纸上写下:

  灯如豆,风满袖

  huáng粱一梦三生过

  始觉——笔尖微顿

  ——一生凉出透。

  瑾兰不知道为什么权倾天下的萧太后会写下这样荒凉的字句,虽然她不懂诗词,却也知道从字句上看出了一片旷野的荒凉。

  怎样一个“凉出透”呢?

  她小心翼翼地收起她的画。画上是一池的月色苍凉,一轮明月幽幽照着,照不亮回廊深深,寂寞如chūn糙疯长,掩住了半池波动的碧水。

  画中只有一人背坐着,却仿佛还有一个身影,藏在纤柔的树影之后,思念沉沉没入水中,一句相思不能说……

  ——————————————————————————————————————————————————————

  认命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祝悠说,命在掌中,可是我凑近了看,烛泪落在掌心,宛如最后的泪,灼痛到了心底,我却不能陪他一起痛哭。

  我看不清命,从来都是如此。

  我转头看向昀儿。

  昀儿的眉眼依稀有他的影子,浓浓的,是化不开的温柔。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他有这样细致的眉眼。

  我愕然发现,我竟连一张他的画像都没有,连回忆都开始慢慢褪色,我还能记住他多久呢?

  我只有慢慢回忆我的生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忘记。

  那一天,车辇缓缓驶进宫门,碾碎了一地碎金,初chūn的花俏生生地开在枝头,没有花团锦簇的热闹,反而衬出了一丝凉意。

  皇帝的封赏本在我的意料之中,四哥的殷殷嘱托犹在耳边,这家中,到底只有他是真心念着我的。我住的地方名唤长信宫,宫中除了我并无旁人,因为是新皇初登大宝,后宫人员清洗了一番,看着倒有些寂寥。

  我身边带着的两个人,一个是红袖,一个是香宝。红袖心思细密沉稳,香宝xing子稍辣,但娘亲说有些事jiāo由她办最合适不过,我没有多说什么,都按着他们的安排做了。

  萧家财大势大,加上皇帝的封赏,宫中诸人皆不感怠慢我。

  康明月住在长明宫,今次的秀女以我们二人最为出众。我自然不会认为紧紧是姿色之故。我们的身份同其他人比起来更为复杂。

  康佳楠如今是我的四嫂,对于这个曾经有可能成为我七婶的人,我并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康明月更是。她太完美了。完美的有点假,她握着我的手殷殷切切的唤我妹妹,她心里未必把我当姐妹,我也一样。

  但我总是羡慕她的,羡慕她的认命,她从小接受的便是后妃的训练,因此宫中一切,她极为熟稔,上下打点,左右逢源,便是那个泼辣的容妃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初时我不以为意,冷眼看着,容妃既被她收买自然把箭头都指向了我。

  可笑,除去了我,难道容妃会有好日子过?

  北方大灾,南方又有水患,皇帝国务繁忙,多日没有踏足后宫,容妃耐不住寂寞,捧了汤硬闯书房,被罚了禁足,让后宫其他姐妹看了一场笑话。

  我却想起jú年和先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但每想起他们心上变像被刀子剜了一个口子似的,疼的鲜血直流。

  我常常坐在长信宫外的秋千架上看着高高的围墙,朱红色,象征着不可逾越的高贵,那种高,铺天盖地而来,压在心口上,让人呼吸困难。

  祝悠进宫给我请了两次平安脉,开了几帖药,说了一番话。

  我蓦的想起侍寝之事,一阵害怕,便哀求他开药,让我避过这一劫。

  他站在chuáng边低头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笑了一下,他说:“如果你只是不想侍寝,那你依然是在逃避,走到这一步,你已经逃不了了。”

  皇帝已经把我推到了风口làng尖,我逃不了了。

  那一天,我在秋千架上睡着了,梦里依稀回到了萧府,我的十二岁,有jú年,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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