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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花枝与灰烬_刈蓝【完结+番外】(14)

  为何?这要先从开办宴会的女主人说起。华夫人原名什么早已无人知晓,但她姓华倒是真的,由此可见这个“华”字不是从了夫姓。相反,她的丈夫入了赘,导致大家都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好,所幸那位先生也几乎从不现身,倒让大家少了许多尴尬。

  这是华家的传统了,每代掌权的都是女子,每代都被称为华夫人,从无例外。而现在的这位华夫人呢,其貌不扬,平平板板,绝对算不得有姿色有身段的女子,放在大街上,只怕立刻就淹在人海里再寻不到了。

  可她偏偏与那些女子不同,只因为她是华夫人,所以便平白高出人一头来,着实让不少人愤愤不已。无论是何处的宴会,她一出场便是焦点,典雅的着装,得体的举止,外在的修饰将她的内在气质从身体中压迫出来,成为一个散发着温润光彩的女人。

  每一代华夫人都是如此,无论天资如何,经过几年雕琢,都能成为一个出众的人。她们高杆的手段、带有诱导意味的说话方式、令人感觉舒适的笑容、独特的眼神,自成一系无法模仿。

  最重要的,造就了这个传奇的是她们所涉足的领域:传媒。

  而她们所举办的宴会,就正是将那种魅力展示得彻底的机会。在华夫人举办的宴会上,所以的新起之秀都会出现,相互结jiāo,谋求共同发展的可能xing;而那些半遮半掩的老家伙们,也都给足了面子地出面待上一阵。于是表面看来,这每月一次的盛会正是谈生意,拉关系的好机会。

  事实也是如此,不过更深层面的,是这个平台的黑暗面。黑市各种隐秘消息的流通、大笔大笔黑色jiāo易的签单,在小小的隔间中完成。当然,也不少有得罪错了人的,请来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帮忙说两句话,保住一条命;更有在明处的舞场打过了招呼,到了这另一个世界却剑拔弩张火气冲天的仇人们。

  华夫人不管这些,她似乎永远对那些发生在自己宴会上的、不光明的东西并无了解,只是在正场温柔地微笑,拉着某个身世好的少女的手,为她指点这璀璨灯光下哪家的公子哥值得托付些。如果你真心来此作乐,呈现在你面前的,自然是拉线联姻,觥筹jiāo错,一派歌舞升平的表象。

  齐爷早已不需要借别人的场子来进行些不大见得了人的事qíng了,但是有些消息还是要亲自来听听看,有些人,还是要亲自提点一下,免得几年未起风雨,大家都忘了齐家的齐爷单名一个“厉”字。

  于是华夫人的邀请,来得刚好。

  华灯初上,一眼便可看出不凡之处的一行人也到了。两辆车守在路口,余下的都给面子地由侍者引着进了半露天的大型透明车库。

  保镖都由郭贺布置在了几个容易出问题的位置,齐爷暗示身后的人跟上自己,对着迎上来的华夫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向内场走:“夫人几月未见风姿更胜从前。”

  “旁人这话听不得,齐爷这么说,我却是不得不信了。”华夫人一脸笑意地做出小女儿qíng态来开着玩笑,顺便打趣道,“齐爷jīng神这么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新藏的‘娇’太过可人了。”

  随口八卦些大家不在意的话题来消磨掉尴尬感,一直是华夫人所擅长的,更是揣测一些信息的来源。但华夫人此问也确实有很大部分真心的成分在,因为齐爷身边的上一任qíng妇便是她送过去的,被退回来也便罢了,听说居然是被个长得算不得太漂亮的男人顶下的位置,难免让她好奇。

  齐爷一时兴起找了个男人算不得太稀奇,稀奇的是这个男人在他隔壁一住便是两个多月,齐爷居然没有烦腻的意思,听说还时有留宿,当真稀奇。

  齐厉听到这话,唇角难得地扯了扯,侧过身来对一直跟在身后的男人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娇?”

  华夫人更是一怔,寻常舞会也便罢了,这样的场合齐爷竟将人带来了,这关系也未免太亲近了些。顺着齐爷让开的方向看去,有些意外地,竟是个gāngān净净的年轻人。

  既不是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也不是会缠人撒娇的雌雄莫辩的尤物,年轻人长相斯文、眉目清晰,除却面容冷淡些,长得虽不能算英俊,但也很是不错了。

  一身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将他的气质完美地衬托出来。白色过于虚浮,黑色则过于沉稳,适当的颜色刚刚好地将他的气质框定在一个谦和内敛,既不轻浮也不压抑沉闷的界限中。袖口的银扣环、深灰色领带与银质领带夹是提色的亮点,却不至于喧宾夺主……为他搭配这身衣服的人定是下了功夫,且十分有品位的。

  看起来像是相当值得将女孩子托付给他的类型,怎么就……咳,若说是为了钱财享受,这也太过折损自己了吧。

  陆以华不喜欢这样被人看,那眼神令他不适,而且他明白那其中的意思。这让他觉得尴尬和羞耻,是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中,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在旁人眼中看来是这样不堪的。是齐爷的态度吧,那样自然而然的相处方式,除却在总觉有些僵硬而克制的夜里自己反复提醒自己的弱势之外,齐爷一直是像对待一个值得体贴的……qíng人?就算作是qíng人吧,一直是像对待一起值得体贴的qíng人一样与自己相处,甚至坦然得过于理所当然地将他介绍给手下们,命令他去做事。这样的日子过了并没有太久,他却已经麻木在这样的气氛中,忘记这样的刺目灯光之下,他是个难以见人的身份了。

  他觉得自己也许有点脸红,也许有些站不稳,但他并没有因此而表现出来任何内心的迟疑。他的理智知道他应该如何去应对这一切,他自成年开始便知道很多事qíng只有这样虚伪地用一种无懈可击的方式去自己面对,并不能推脱给谁去解围。

  于华夫人来说,这样令她自己也察觉有些失礼的注视之后,男子却只是略略地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公式化的标准笑容,疏离却也有礼地对她致意。

  无法挑剔的外在表现,这样一个知进退的人,难怪能在齐爷身边留这么久。甚至隐约听说齐爷有心为他安排个位置,让他参与了前一阵的……跟K城相关的某些摩擦。

  “齐爷,您莫笑我。”对华夫人表示尊敬后,垂首低声回应这个将自己牵扯到人前来的男人。

  这话虽说得有点官面上讨饶的意思,可偏偏齐爷听他说话听得多了,知道这个人的脾气,便又觉得语气里面有点倔,不太多,但是还是有一点极细小的委屈和愤怒,极力往下忍却还是藏不住的那种。

  齐爷心想不管这点撩拨得人心疼的委屈和愤怒是否真实,多少还是安抚一下,不然多多少少还是不忍。

  伸手揽在他肩上轻拍两下,也不管华夫人那边已经为他的举动微微挑起了好看的眉梢,似哄非哄地沉声道,“不笑你。”

  陆以华突然觉得那点脸红不是“也许”。

  华夫人忍笑。

  她看不出这个男人在撒娇,齐爷却已在安抚,看来……

  事实上是华夫人难得地走了眼。陆以华自有一套将本意掩藏得极深的表面功夫,内里再乱再纠结,外在表现照样是无懈可击的社会jīng英状。可惜就可惜在被齐爷肌肤相亲久了,又被这老狐狸看穿得彻底,多少年的功力也被破了个gān净,在人家眼前是藏不住什么真实的心xing了。

  齐爷对此更不在意,丝毫不觉得此举有些违和一般,继续和华夫人搭话:“今天的酒不知道怎么样?”

  “自然和原来的一样好。”隔间都还开着,一切的规矩都和之前一样。

  “我稍后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华夫人轻笑,手搭在他的腕上,留下了灯光下并不起眼的,珠光色泽,“那么我先去招呼其他客人,玩得随意些。”

  对他举举酒杯,转身又向门口去了,齐爷对陆以华道,“会跳舞吧?”不少未听到他与华夫人jiāo谈,并不清楚陆以华身份的人都在以探寻的目光猜测这个跟在齐爷身边之人的身份,更有名门淑女的目光偶尔掠过,留下些许不明的氤氲意味。

  “会的。”方此辰向来讨厌这样的社jiāo活动,懒于敷衍,收到请帖却又不得不去,gān脆就拜托他帮忙,然后自己在家里睡大觉。所以这种jiāo际场合,一般都是他来出面周旋。

  便在那满是陌生人的环境中,他从惴惴不安地端着杯子发呆,直至磨练出来现在一身推杯换盏、你来我往的虚伪手段来。

  跳舞自然不在话下,方此辰赞叹过,说他的舞步标准得可以开授课班了。方此辰此话的可信度相当高——这是自然,出身优越的他自小就难免地要随家里参加些无聊的宴会,jiāo际用的舞蹈是必修课。而陆以华的舞步,正是大学举办的开学宴会之前,方此辰连夜教出来的。

  “那好,你也很久没休息一下了,下场跳舞吧,我去试探一些人的口风,”齐爷扯着嘴角冷冷地笑,“也该是时候让他们选好该站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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