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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则天_城城/深水城【完结】(138)

  “都已出嫁了,怎还是如此淘气?”如从前那般,我笑着搂紧她,“去见过你父皇了?”

  “嗯!父皇的眼睛好多了呢!”太平欢快地说道,“我还看见给他治病的那个明崇俨了!那人留着长长的胡子,袍子又黑又旧,真是个怪人!但是他又是那么博学,他甚至知道我身上穿的是凝光衣,是由江南青蚕所吐的丝织成的。母后,他究竟是什么人啊?”

  “明崇俨是一个方士,自幼学得奇门遁甲、治病救人之术,有役使鬼神之能,jīng善岐huáng,因为他曾治好了刺史之女的绝症,母后便招他入宫为陛下看病。”我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入宫后,向陛下献了一颗药丸,陛下服后病qíng大有好转,龙心大悦,便将他留在宫中。”

  “哦……”太平似懂非懂地点头。

  “不说这些了,”我拉起她的手,“薛绍对你好么?”

  “好,他对我很好!”太平喜滋滋地大声回答,而后她拉着我的手,开始絮叨她与薛绍婚后生活的点点滴滴,“母后,薛绍对我很好,体贴温柔,无微不至,我心中塌实安稳,如此,是不是就是幸福?”

  我静静地望着太平,她此时已是新妇,少了一分少女的羞涩,愈见美艳与高贵,显出诱人风韵。那韵味不属于少女,少女的青涩挑不起这份妩媚。其实她的改变极其微妙,旁人未必看得出,我却看得分明。我是那般了解她,她的一颦一笑、我太熟悉,太了解了,不差分毫。我忽然醒悟,太平已真正成为了一个女人——我的太平,我捧在手心、亲眼看着一寸寸地长大的太平,如今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珍宝,而是成为了别人美丽而婀娜的妻子。

  我懒洋洋望着她的小腹,打趣道:“如何,那里有动静了么?”

  “什么?您说的是……”太平一愣,而后轻轻点头,她红了脸,白皙的面上如同宣纸染了一抹红,娇艳地化做一朵盛开的红莲。

  我长声叹息:“连你都要做母亲了……”

  太平见我如此,先是静默,而后狡狯的双眼晶晶闪亮:“母后,在您面前,我永远是您掌心里捧着的宝贝,永远是最幸福的人。这是一生的qíng意、一生的缘份,它永远在。”

  我轻笑着将太平搂住,笑意静好,浮光掠影。

  原来,在不知觉中,我成了一个手挥五弦的琴者。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而女儿在我指尖纵qíng流淌。她所有的青涩、奔放、哀愁、喜悦都被我写进了那张隐含古韵的亲qíng之琴中。

  太平走后,我缓步向前,向中宫迤逦行去。

  大殿空旷,青铜炉中香霭撩人。

  湘帘半卷,玉簟透凉,明崇俨正在侃侃而谈:“陛下,这是上辟寒香,是由东海抹鲸中得来的。夜晚若是点上一支,陛下便能很快消除焦躁,安然入梦。”

  “这香确是好闻……”李治双眸一亮,若有所悟。

  “其实香亦似人,闻香可识人。”明崇俨又道,“譬如天子染龙涎香,这便是天地独有。”

  “闻香可识人?”李治笑了,“倒是有趣。”

  明崇俨答道:“显皇子惯用沉香,沉香稳重,有大福大贵之意,若想求得江山社稷稳定,显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治几不可闻地嗯哼一声,又问:“那太子喜用的辟邪香又有何讲究?”

  “辟邪便是披荆斩邪之意,隐有刀斧之气,杀伐太厉,恐怕将来难以自制,会损已而伤人。”

  李治眼皮一跳:“那旦用的麟脑香呢?”

  “麟脑香气清淡,如浮云流水,有祥瑞之意,却又踪影难辨,变化多端,隐隐有风雨之势,却不是齐家治国之意。”

  李治抬首,似才见我入内,漫然问道:“皇后可都听见了?”

  “臣妾听见了。”我微施礼,而后轻抬袖,示意一旁的明崇俨不必多礼。

  李治瞥了我一眼:“皇后有何想法?”

  我垂目:“天意向来难测,儿孙自有儿孙福,臣妾亦无话可说。”

  “呵……皇后最近真是惜字如金。”李治讳莫如深地笑着。

  “太子到——”殿外忽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李贤大踏步入殿,跪地行礼。

  “贤儿,父皇母后皆忙于政事,许久不见你了,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呢?”李治和颜悦色地问道。

  李贤恭敬答道:“回父皇,儿臣已是太子,不能如皇子时那般嬉闹玩耍,我如今是监国,亦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我勾起一抹笑意:“每日与那些江湖游侠、亡命门客厮混,莫非这也算做太子政务么?”

  李贤呆愣了下,而后恼怒开腔:“母后,他们并不是什么我亡命政客,他们皆年轻有为,是真正的人才俊杰!”

  “是么?”我眉梢一挑,“既是人才,那你应当上书举荐,我自然会给他们官职,使他们真正为国民效力。朝野对你广纳门客一举,已有非议。你日后少与这些人厮混,以免得再惹非议,给居心不良的人留下话柄。明白么?”

  李贤冷淡应允:“母后,儿臣明白。”

  “东宫有一官员,曾上书,劝你不要纵qíng声色。”我回身坐下,自斟了一杯茶,“所以我前日遣人送去了《少阳正范》与 《孝子传》给你,你看了么?”

  “我……我看了……”李贤讷讷答道。

  “看了?那么,你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君王以及孝子么?”

  李贤额头已有冷汗:“我……儿臣愚昧!请母后责罚!”

  “我亦不责罚你,回去吧。回去好好再研读这两本书。”

  “是。”李贤躬身施礼,而后起身出殿。在经过明崇俨身边时,两人目光相jiāo,李贤怒目而视,那神qíngbào怒得恨不能将明崇俨抓起狠咬几口。

  “陛下,皇后,在下也告辞了。”李贤走后,明崇俨亦起身。

  “去吧。”李治疲累地摆了摆手,明崇俨很快退下。

  殿中只剩我们二人,晦暗光线,香气袅袅,散漫的烟霭,遮天蔽日,如蛰伏的蝙蝠扑面而来。

  李治看着我,眸中似有深意:“皇后,贤儿还年幼,你要有耐心,多磨砺他,不可cao之过急。”

  我静默不语,只微微颔首。

  李治望了我一眼,yù言又止,而后淡淡地说道:“好了,朕累了,想休息了。”

  “臣妾告退。”我平静地行礼告退。

  空影叠翠,碧意清透,绿荫如盖,只现出一片窄窄的星空,在前庭暗处,隐隐传来责骂声。

  “明崇俨,你这个妖人!父皇抬举你,让你做了个五品御医!可你竟然妄言政事!”李贤指着明崇俨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在父皇面前三番四次地说我的不是,说我实在不堪继承大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陷害我!”

  “太子,乱由心生。若陛下果无此意,我的一言半语又能改变什么?”明崇俨不慌不忙地道,“您一入东宫便养了许多门客,引得朝野非议,莫非您这么做,当真就没有一丝私心么?”

  “宰相戴至德、张文瓘先后辞世,我身边亦无人,莫非我连招纳贤士的权利都没有么?!”李贤大吼,“那母后以爱好文学编纂书籍为名,招纳了一帮学士入禁中为自己的门客,又该怎么说?”

  我立于树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李贤,心中层层郁结,终化作彻悟的一笑。

  这个孩子,确比他的大哥与父皇敏锐。若我不是他的母亲,不是对他了如指掌,恐怕也将败在他的手上。

  我做了皇后,在宫中虽是只手遮天,但在朝中仍是势单力薄。李义府被杀,许敬宗病逝,而那些由我亲手提拔上来的下级官员因品级低下,无法成为我qiáng有力的支撑。而那些把持朝中要务的重臣,无一是我心腹。尤其是那几个宰相,更是对我颇有微词。所以我便已入内编撰为名,密令一些本没有参政资格的文臣参决朝政,暗中缓慢地分割宰相的权利。其实我集结这些文士是受了太宗皇帝开弘文馆招揽十八学士的启示。武德四年后,当时尚为秦王的先帝恃其有盖世之功,yīn蓄夺嫡之谋,除有天策府,更特开文学馆,延揽四方贤才,名为“锐意经籍”,实是为自己延揽谋士,参谋帷幄。玄武门兵变,先帝登基之后,文学观的那些人多位列宰辅,迅速实现了政权的jiāo接,保障了政局的稳定。如今我亦可效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朝中有大员告老,我便可将自己的心腹安cha其中,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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